第226章(第1頁)

九月的日頭毒辣辣地挂在頭頂,林大山拄着鋤頭直起腰,豆大的汗珠順着脖頸滾進衣領。他眯眼望向自家那兩畝地,嫩綠的土豆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綠油油的真是喜人。

"官兵扮土匪"這個念頭又一次浮上心頭,林大山不自覺地攥緊了鋤柄,指節發白。那夜的場景曆曆在目——火把照亮了山道,本該保境安民的官兵卻蒙着面,明晃晃的刀劍架在镖師們的脖子上。若不是及時被小草的東家救回來,隻怕他

鋤頭"咚"地砸在地上,驚飛了幾隻田雀。林大山抹了把臉,手掌上的老繭刮得臉頰生疼。這疼痛讓他清醒——亂世裡,刀劍不如鋤頭可靠。

晚飯時,陳秀紅端上一盆面疙瘩湯。油燈的光暈裡,小滿正跟兩根筷子較勁,好不容易夾起一塊疙瘩,"啪嗒"又掉回碗裡。

"我打算專心種地,不去走镖了。"林大山突然開口,聲音沉得像塊石頭落入水缸。

陳秀紅盛飯的手懸在半空,木勺裡的湯冒着熱氣。她眼睫低垂,在油燈下投下一片陰影:"也好,太危險了。"簡簡單單五個字,卻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小滿仰起沾着飯粒的小臉:"爹不去打壞人了嗎?"她最近迷上了胡栓子講的俠客故事。

林大山粗糙的大手撫過女兒細軟的頭發:"爹在家保護小滿。"他手指上還沾着泥土,在小滿發間留下幾道淺淺的痕迹。

角落裡傳來"咚咚"的搗藥聲。周翠花坐在石碾前,佝偻的背影在牆上投下搖晃的剪影。老太太始終沒說話,但搗藥的節奏明顯快了幾分。

飯後,周翠花叫住了要去休息的林大山:"大山,來。"

月光透過窗紙,照射在床邊,老太太從床底拖出個匣子。箱子不大,卻沉甸甸的,打開時發出"吱呀"的聲響。裡面整整齊齊碼着七串銅錢,還有三塊拇指大的碎銀,都用紅繩系着。

"娘,這是"林大山瞪大了眼睛。他記得自己走镖上交的銀錢遠沒這麼多。

周翠花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銅錢上的鏽迹:"有時候給人看病的診金,加上你走镖後交給我的。"她突然壓低聲音,"我琢磨着,眼下這世道,錢不如糧實在。"

林大山心頭一震。他想起逃荒路上,一袋黍米能換一個大姑娘;想起逃荒時,鎮上糧鋪前為半鬥米大打出手的饑民。

"您是說"

"多囤糧食。"周翠花的手指敲在匣子上,發出沉悶的"笃笃"聲,"亂世裡,金銀換不來命,但糧食能。"

這天過後,林大山就和陳秀紅商量着每天晚上抽出一點時間來挖地窖放糧食,位置選在竈房的角落。

夜半三更,林家竈房還亮着微光。林大山和陳秀紅蹲在竈台旁,小心翼翼地撬開幾塊泥磚。下面是他們這段時間抓緊挖出來的暗窖——一個五尺見方的土坑,四壁用木闆加固,頂上架着幾根粗木棍。

"再往下挖一尺。"林大山的聲音壓得極低,鐵鍬鏟土的沙沙聲淹沒在蟋蟀的鳴叫中。

陳秀紅用圍裙兜着土,一趟趟運到後院菜地裡。她的動作很輕,連睡在隔壁的小滿都沒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