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第1頁)

隻是沒想到,倭寇會比他們先來。

兩個時辰前,倭寇趁着漲潮發動突襲。他們不僅從海上進攻,還不知怎麼繞到了後方,形成合圍之勢。墨青精心布置的預警機關全部失靈,雷虎率親衛隊拼死抵抗卻寡不敵衆,身中七刀倒地不起。若不是趙破浪及時帶水師殘部打開一條水路,他們恐怕已經全軍覆沒。

林小草拖着一名腿部中箭的士兵在泥濘中艱難前行,身後是陷入火海的營地。倭寇的火箭如雨點般落下,點燃了帳篷、糧草和藥材庫。濃煙嗆得她眼淚直流,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把刀子。

“堅持住快到河邊了”她氣喘籲籲地鼓勵着傷員,也鼓勵着自己。

“林林大夫”背上的士兵氣若遊絲,“放下我吧您快走”

“閉嘴。”林小草粗魯地打斷他,将人往上颠了颠,“醫者從不丢下醫患。”

河岸近在咫尺,幾艘僥幸逃過火攻的戰船停在那裡,接應潰散的士兵。林小草跌跌撞撞地沖到船邊,在其他人幫助下将傷員擡上甲闆。她轉身要回去救更多人,卻被趙破浪一把拉住。

“來不及了!倭寇已經突破最後防線!”這個向來豪爽的漢子此刻滿臉煙灰,左眼被血糊住,“沈将軍命令所有人立刻上船!”

林小草望向營地方向。火光中,她隐約看到沈瀾的靛藍色戰袍在敵群中左沖右突,為撤退的士兵争取時間。他的左臂動作明顯不靈便,顯然舊傷又複發了。

“他不走我們不走!”一個滿臉是血的士兵喊道。

趙破浪狠狠抹了把臉:“這是軍令!開船!”

船隻緩緩離岸。林小草趴在船舷,死死盯着越來越遠的岸邊。最後一批士兵跳上船時,沈瀾的身影卻消失在混戰中。她的心猛地揪緊,手指深深掐進木質的船舷。

“看!那邊!”有人突然喊道。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火光中沖出,幾個起落躍上最後一條小船。是沈瀾!他懷裡還抱着個昏迷不醒的人,看身形像是雷虎。小船在箭雨中艱難劃離岸邊,倭寇的咒罵聲漸漸遠去。

經過一夜的奔波,剩餘的士兵終于抵達江西邊界。清點人數時,林小草的心沉到了谷底,出發時的十萬精銳,如今隻剩一萬餘人,且大半帶傷。墨青失蹤了,雷虎生死未蔔,趙破浪的右臂吊在胸前,白曉臉色慘白地靠在一棵樹幹上,手裡還緊攥着幾頁沒來得及破譯的密信。

還有沈瀾林小草望向獨自站在山坡上的那個孤絕背影。他的戰袍被血和泥染得看不出原色,左臂無力地垂着,血水順着指尖滴落在地上,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沉默地望着來時的方向。

“将軍不肯包紮。”趙破浪走到林小草身邊低聲道,“你去勸勸?”

林小草搖搖頭:“讓他先安靜一會兒吧。”說罷,便往臨時搭的醫帳的方向走去。

臨時醫帳搭在一處避風的山坳裡。王醫官正帶着幾個還能動的士兵照顧重傷員,見林小草回來,立刻招手:“快來幫忙!金瘡藥不夠了!”

林小草匆匆洗了手就投入救治。傷員源源不斷地被擡進來,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被火燒得體無完膚,還有的中了不知名的毒,傷口潰爛發黑。

“這個不行了。”王醫官檢查了一個胸腹被貫穿的士兵,搖搖頭,“省下藥材救能活的。”

林小草咬着嘴唇點頭。在軍中這些日子,她早已學會接受這種殘酷的抉擇,但每次看着生命在手中流逝,心髒還是像被無形的手攥緊般疼痛。

沈瀾終于出現在醫帳門口。他的臉色灰敗,嘴唇因失血而發白,眼裡還透着濃濃的悲傷。

“傷亡統計。”他簡短地命令。

林小草擦了擦手上的血污:“陣亡三千三百二十七人,重傷五百百八十九,輕傷幾乎人人帶傷。”她頓了頓,“藥材也準備沒有了,尤其是止血藥和解毒劑”

沈瀾下颌線條繃緊:“還能撐多久?”

“若無補給”林小草看了眼帳内呻吟的傷員,“過不了幾天重傷員就會開始大量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