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混着睫毛膏蹭在周建洗得發白的襯衫上,暈染出一片黑色的印記。
周建頓時慌了神,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胳膊僵硬地懸在半空,不知道該放哪裡:“你、你别哭”
他結結巴巴地說着,慌亂中掏出所有奶糖,遞到姚玲玲面前,“給你吃糖,别哭了”
而這安慰的行為,卻叫姚玲玲哭得更兇了。
她想起台上被衆人指責時的狼狽模樣,想起霍玲玥那些尖銳如刀的話語,每一個回憶都像一把重錘,狠狠敲擊着她的心。
她的肩膀劇烈地抽動着,哭聲裡帶着無盡的委屈和不甘。
周建舉着奶糖僵在原地,像根木樁似的任由她抓着衣袖哭泣,偶爾笨拙地拍拍她的後背,動作生疏得如同初次哄小孩的新手,嘴裡還不停地小聲安慰着:“沒事了,沒事了”
襯衫肩頭很快就被淚水洇濕,留下大片淚痕。
姚玲玲滾燙的淚水透過布料滲進皮膚,叫周建的記憶突然翻湧回一年前,那個滿是蟬鳴聲的黃昏。
那時夏日的餘熱還未散盡,夕陽把營房的紅磚牆染成蜜糖色。
而周建也不過是一個剛入營沒多久的新兵,在某一次結束一整天的體能訓練後,滿身疲憊回宿舍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剛結束舞蹈訓練的姚玲玲。
在那橘紅的夕陽之下,迎面走來的少女随着步伐輕輕晃動的發梢上還沾着因訓練産生的晶瑩汗珠。
看着她哼着歌從面前經過,晚風掀起她的确良裙擺,露出腳踝上系着的紅繩,他的心就像被琴弦狠狠撥動,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擦身而過的瞬間,周建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幾乎要蓋過遠處的軍号。
可以說,周建對姚玲玲隻那一次便一見鐘情了。
從那天起,這個性格内斂木讷的青年,便逐漸用着一些笨拙的辦法去追求自己喜愛的少女。
例如——
老家寄來的柿餅,他總是趁着沒人的時候,悄悄藏在姚玲玲的儲物櫃裡,還會在上面壓一張字迹工整的小字條:“補充體力”。
每月軍隊補貼發下來,他就去鎮上的供銷社,挑最貴的鋼筆,回來卻謊稱是多領的備品然後送給姚玲玲。
甚至在訓練之餘,他會跑到營地外的山上,頂着烈日采來野百合,再紅着臉謊稱是炊事班不要的裝飾
每一次笨拙的表示,都藏着他對姚玲玲小心翼翼的好感。
姚玲玲每次接過禮物,都會歪着頭笑,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翅膀般的陰影:“周幹事又破費啦?”
她說話時,聲音軟軟的,甜甜的,就好像家裡邊寄過來的柿餅,卻讓他的臉頰瞬間滾燙。
可沉浸在少女美好之中的周建,未曾注意到姚玲玲每一次嘴上說着推辭,禮物卻是收的果斷。
他隻看得到,少女小心翼翼的把東西收進帶鎖的木箱,那裡面整齊碼着他送的所有物件,像座微型的珍寶館。
每當周建偷偷瞥見她打開箱子,撫摸那些禮物時,心裡就會泛起甜蜜的漣漪,哪怕知道她的笑容從來不是為自己綻放。
“下個月軍區彙演,我要當領舞。”有次姚玲玲倚在梧桐樹上,晃着被鳳仙花染紅的指甲,眼神卻望向遠處的訓練場,“聽說霍營長也會來看?”
周建正往她手裡塞桂花糕,動作突然僵住。
他當然知道她眼底的期待不是為自己,就像每次她戴着他送的發卡,卻故意在霍承矅面前轉圈,發梢掃過空氣,留下若有若無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