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秋日的傍晚,帶着說不清的潮濕和悶熱,苟延殘喘的秋蟬‘知了——知了——’的叫的人腦瓜子嗡嗡的,心情十分煩躁。
文工團排練室内,天花闆老舊的吊扇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扇葉攪動着渾濁的空氣。
将汗酸味、油墨香,以及角落裡堆放的道具顔料的刺鼻氣息,統統揉碎成粘稠的熱浪。
饒媛站在斑駁的水泥地上,軍靴邊緣早已沾滿排練時揚起的細沙,每一次擡腳,都能聽見沙粒在靴底摩擦的沙沙聲。
她的臉蛋通紅,額頭上,臉頰上滿是黃豆大小的汗珠。
頭發被汗水打濕,緊緊地貼在頭皮上。
可即便是如此,饒媛的目光依舊堅定。
“再來!牧民與戰士交接國旗的動作要更自然!要讓觀衆看到軍民之間那股子血脈相連的熱乎勁兒!”
文工團三組的樂器師小王的手指在馬頭琴弦上微微顫抖,曬傷的指尖火辣辣地疼,琴弦發出的嗚咽聲,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狼。
文工團九組的小周用手擦了把額頭的汗,汗水順着眉頭流進眼睛,蟄得她直眨眼。
她将快闆磕在掌心,發出沉悶的聲響,語氣裡帶着一絲疲憊與無奈:“饒幹事,這都第37遍了大夥兒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話還沒說完,後勤新兵小李風風火火地抱着一摞道具沖了進來,發梢上沾着訓練場的草屑,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頭發黏在通紅的臉頰上。
她大口喘着粗氣,聲音裡卻透着興奮。
“後勤把最後半扇羊肉送來了!今晚加練完咱們炖肉補體力,吃完這頓,咱們接着拼!”
窗外,月亮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中天,清冷的月光透過破舊的窗棂,在排練室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饒媛看着隊員們疲憊卻堅定的眼神,再一次說起不知道多少次的鼓勵。
“大家夥再堅持堅持,咱們時間緊。所以任務重一些。等到這段時間過去,我就去請示團長給你們好好放一放假。”
即便是說着這話,饒媛卻動作不停的翻開邊緣已經磨損起毛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滿調整方案。
紅筆批注的“軍民情”三個字,早已被汗水暈染得有些模糊,卻依然能感受到當初寫下時的熾熱。
“停!”饒媛突然大聲喊住正在走位的隊伍,快步走到角落,抓起水壺猛灌一口,卻發現倒出的隻剩半杯溫水。
她看了眼臉色發白的小王,沒有絲毫猶豫,将水遞給了她,自己則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喉嚨裡像卡着一團沙子。
“最後三遍!我們把暴風雪救援那段的燈光效果再磨合一次!燈光暗下去的時候,要讓觀衆感受到風雪的刺骨;亮起來的瞬間,得照出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淩晨三點的鐘聲悄然響起,排練室的燈光卻依然亮如白晝。
前來幫忙的霍玲玥抱着文工團唯一的大頭攝像機踉跄走出,她的黑眼圈濃重得像塗了墨,眼神卻依舊緊緊盯着手中的機器,仿佛那是她最珍貴的寶貝。
鏡頭蓋還沒來得及合上,她聲音沙啞地說道:“嫂子,素材夠了”
饒媛環顧四周,隊員們東倒西歪地靠在牆上,有人的軍裝上還粘着道具雪花,那是他們模拟暴風雪場景時留下的。
有人累得直接躺在地上,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
這些天,他們在訓練場上摔得淤青,膝蓋和手肘上貼着大大小小的創可貼。
在食堂邊啃着冷饅頭,嘴裡還念叨着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