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曜和饒媛拿着簽好字的結婚報告走進政治部時，初秋的陽光正透過走廊的木格窗戶，在水磨石地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兩人交握的手掌在光線下泛着溫暖的光澤。
政委戴着老花鏡，仔細看着報告上霍母按的紅手印，突然笑着摘下眼鏡，用指節敲了敲桌面：“好小子，總算把這事定下來了。”
他從抽屜裡拿出印泥，在報告末尾鄭重蓋下公章。
“部隊給你們批三天婚假，婚房就用家屬院那套朝南的房子，好好準備婚禮。”
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遍整個營區，文工團的姑娘們踩着軍靴“噔噔噔”沖進饒媛休息室時，她正在整理演出服。
“饒幹事！你可得穿婚紗！”
小周抱着一卷米白色蕾絲布料擠到最前面，布料上的珍珠流蘇随着動作輕輕晃動，“我托上海的親戚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上面還有手工繡的薔薇花呢！”
霍玲玥也舉着兩匹紅綢布擠過來：“嫂子，婚房我來布置！保證紅綢繞梁、喜字滿牆，讓你和我哥進門就覺得喜氣洋洋！”
婚禮定在了農曆重陽節那天，天剛蒙蒙亮，炊事班的戰士就扛着梯子在操場搭禮台。
紅旗和彩帶在晨風中舒展，臨時釘起的木闆背景牆被刷成正紅色。
文工團的姑娘們用金粉在上面描出巨大的“喜”字。
周圍擺滿了戰士們從後山采來的野菊和映山紅，露珠在花瓣上滾動，折射出七彩的光。
早飯剛過，各連的戰士就排着整齊的隊伍來了，有的扛着小馬紮，有的抱着暖水瓶。
文工團的姑娘們穿着天藍色演出服，手裡捧着用紅絲帶紮好的花束，早早地站在禮台兩側排練迎賓曲。
吉時一到，《婚禮進行曲》的旋律突然響起。
霍承曜穿着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軍裝，肩章上的銀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胸前别着三等功軍功章和大紅的新郎綢花，正步走到饒媛面前。
饒媛的婚紗是姑娘們連夜趕制的，蕾絲領口襯得她脖頸修長。
袖口的珍珠扣随着動作輕輕碰撞，臉上帶着羞澀的紅暈，手裡捧着一束白桔梗，那是霍承曜跑了大半個市場才好不容易找到的。
“一拜天地！”司儀是政治部的老幹事，洪亮的聲音在操場回蕩。
兩人對着藍天白雲深深鞠躬，陽光穿過禮台上方的彩帶，在他們身上灑下細碎的光斑，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
“二拜高堂！”霍母穿着新做的藏青色褂子，坐在禮台中央的太師椅上。
看着兒子兒媳一步步走來，眼角的皺紋裡都盛滿了笑意。
她拉着兩人的手，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塞進饒媛手裡，紅包裡除了嶄新的紙币，還有那枚傳家的銀镯子：“好孩子，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這镯子你可得收好。”
“夫妻對拜！”霍承曜和饒媛相對而立，四目相對間滿是柔情。
霍承曜看着眼前的姑娘，想起他們在大山裡的初遇——她抱着雙膝被囚在豬圈當中，滿身狼狽，一雙黑眸卻亮的驚人！
想起閱兵訓練時她啞着嗓子指揮合唱，潤喉糖在口袋裡硌出淺淺的印。
想起醫院裡她守在床邊削蘋果，果皮連成不斷的線
饒媛也看着他，看着這個在訓練場上雷厲風行的營長，在她面前卻會笨拙地剝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