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秉仰望着宋鳴那淡然的表情,眼圈泛紅。
他明白,宋鳴所言非虛。
在官府眼中,秦大壯的遭遇不過是滄海一粟,誰又會真正挂念?
他們,不過是最為平凡的黎民百姓,追求的隻是一個簡單的公正,這真的過分了嗎?
難道,真的要等到流血犧牲,用生命的代價來換得應有的答案嗎?
“那我今日就要帶他走。”
宋鳴擡頭望向天空,緩緩說道:“那就等到後半夜吧,你也不希望孫家因此陷入麻煩,不是嗎?”
“或者你先回去,晚上我會讓張平将他送到你那裡。”
孫秉胸中的憤懑無處宣洩,滿心憋屈地轉身離去。
傍晚,天空灰蒙蒙一片。
宋鳴與張平小心翼翼地将秦大壯擡上馬車,朝孫家的方向行進。
昏暗的車廂内,僅能依稀辨認出彼此的身影。
秦大壯凝視着宋鳴,聲音微弱卻清晰:“我認得你,宋大人。這是打算私下解決我的事情嗎?”
宋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看來,你對我了解還不夠深。”
“我是想送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你們這樣直接反抗,是徒勞無功的,問題并不會因此得到解決。”
“征地是國家大計,能左右此事的,唯有上層那位。”
秦大壯虛弱地苦笑,自嘲般地說道:“我明白了,無需多言。”
“我曾經天真地以為,在皇天之下,人人皆能享受皇恩浩蕩,不公不平之事永遠不會降臨在我的頭上”
“然而,當厄運降臨時,隻要還有一口氣在,明天就總還有希望。”
“那六百畝土地的征收,隻是開端。一旦開了這個頭,你知道接下來他們會索取多少嗎?”
“興旺街最初朝廷規劃為兩千畝,可到征收時,數字卻神奇地變成了整整六千畝。”
“六千畝,白紙黑字,鐵證如山,但百姓的淚水與哀嚎,卻是無形的,無人看見,也無人願意聽見。”
咱清溪村,原本是個充滿煙火氣的地方,上寨與下寨合計着,一共擁有一百一十二戶人家,戶戶相連,炊煙相依。
而今,若是将這零零散散的門戶數上一數,連同那些勉強維持的,竟也不及五十戶了。
這凋敝的景象,豈是一夜之間就能造成的?它如同細雨蒙蒙,日積月累,讓人無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宋鳴聞言,心弦被輕輕撥動,他輕聲問道:“興旺街的征地事件,真有傳說中的那麼誇張,足足占據了六千畝之多的土地?”
秦大壯聞言,淚水奪眶而出,幾乎是嘶啞着嗓子喊道:“那些土地,每一寸每一尺,都是咱們祖祖輩輩用汗水浸潤,一步一個腳印量出來的,哪能有錯?每一粒土,每一片葉,都承載着咱們的記憶與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