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蕪一路沉默着走出了宮門。
馬車裡,玉書看着她的神色問:“姑娘,咱們直接回府嗎?”
崔蕪道:“去譽臨台。”
玉書稍愣,到底應了聲,掀簾告訴駕車的小厮。
須臾,簾子放下,馬車緩緩向着永豐街而去。
崔蕪合上眼睛,抱着手爐懶懶地躺在車廂裡。
崔瑛許她的好處,打動不了她,崔瑛威脅她的話,也起不到分毫的效果。
崔瑛自以為入了宮門,便是生死榮辱全然在己,可崔蕪知道,事實并非如此。
可崔瑛今日的話,卻有一句,誤打誤撞,說進了她的心坎裡。
崔瑛問她,以她的智計才學,便甘願困守後宅,将生死榮辱寄于旁人身上嗎。
崔蕪不願。
無論她有無所謂的智計才學,她都是不願的。
可世道便是如此。
無論是學問還是其他,崔蕪自幼聽到過太多句可惜。
不是可惜她不夠用功,也不是可惜她不夠聰慧。
恰恰相反,那些人正是因為覺得她足夠用功,足夠聰慧,所以他們可惜她是個女子。
崔蕪幼時不懂,為什麼是個女子,就要被人惋惜。
明明她跟兄長一起進學,與兄長同樣得父母疼愛。
直到父兄走上疆場,揮刀斬敵,而她卻隻能留于閨閣之中,與滿腹經綸的母親對坐,祈禱父兄平安凱旋。
崔蕪終于明白,那些滿是善意的歎惋,可這份善意卻灼人得很。
前世的橫死,讓她費盡心思躲避入宮,但這之後呢,她仍然要嫁與旁人。
若夫家成器,她便跟着受封領賞,若夫家犯錯,流放斬首,她也同樣逃脫不掉。
她平生所學,隻能用于内宅理家,周旋于婆母妾室之間。
隻是這般想着,一股憋悶便緊緊纏上她的心頭。
可她轉而又覺得有些好笑。
難道要為了這些尚未到來的事情,便從此開始煩悶度日嗎?
如此自擾,豈不有負這場重生。
想到這兒,崔蕪稍稍掀開側簾吩咐小厮:“回府。”
去一趟永豐街,吃一頓譽臨台,都不能證明她沒有被困囿于一方後宅。
能決定她此生如何過活的,隻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