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懿旨後，幾家歡喜幾家愁。
定國公府，姜老夫人看着身畔因接旨之故，得以走出祠堂的孫女，不由滿目憂色。
“薇姐兒，”她沉聲喚道。
姜采薇這才回過神來，激動道：“祖母，您聽到了嗎？我可以跟着太後娘娘去行宮玩了！都說廣梁行宮是先帝朝時請數位能工巧匠，通力繪制，耗費四年之久才建造而成的，祖母您去過沒有？是不是真像大家說的那樣，恍若人間仙境？”
姜老夫人絲毫不為所動，定定問：“你到底明不明白太後娘娘宣召你們伴駕同往，所謂何事？”
“自然是因為太後娘娘喜歡我們了！”姜采薇得意地揚首，說完這話，她才驚覺祖母臉上并無半分喜色。
她不由想起祖母連日以來對自己的苛責，當即就生出了些不明所以的委屈，悶悶道：“太後娘娘喜歡孫女，祖母為何這般表情，難道您不願意看到孫女被人喜歡嗎？您以前分明不是這樣的。”
姜老夫人看着姜采薇眼角強忍着沒有滑落的淚珠，忍住心疼，淡聲道：“祖母不是在問太後娘娘因何召你，而是在問，召你為何？”
“懿旨上不是說了，是為了慶賀娘娘千秋嗎？”姜采薇不明白祖母何出此問，隻當她是還生着自己的氣，故意為難。
她倔強地擡手擦了下眼睛，不願意露了軟弱。
姜老夫人深吸一口氣，“薇姐兒，你可還記得，太後娘娘是從何時起，頻繁宣召各府閨秀入宮觐見的？”
姜采薇愣了一陣兒，想了想道：“約莫是從去歲下旬時起吧，祖母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那你且再好好想想，太後娘娘垂簾聽政，已是日理萬機，為何還要抽出功夫，頻頻與你們這些閨閣女兒家品茶消磨？”姜老夫人不答反問。
姜采薇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太後娘娘又不是神仙，再忙也是要休息的呀，想是因為閨閣女兒家鮮活有趣，閑叙起來更能解娘娘乏累吧。”
姜老夫人憂心更甚，徹底歇了引導孫女自己去想明白的心思。
她直言道：“皇上加冠在即，你們這些被宣召的閨秀，也大多會在兩年之内及笄，先前京中已有不少人家私底下奉馮家姑娘為未來中宮，後來崔家姑娘和褚家姑娘身邊也不乏恭維之聲，身處其間，卻一無所知的，滿京師裡大概隻有你一個人。”
“薇姐兒，”姜老夫人看向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孫女，無比後悔自己多年來對她過分的疼惜和縱容，“你覺得，以你的心智能耐，能與她們相提并論，乃至全身而退嗎？”
姜采薇先是被這一連串的信息，驚得說不出話來，剛反應過來，卻又被祖母這最後一句話直接傷透了心。
“祖母，”她眼角積蓄起的淚水終于滾滾滑落，“原來您心裡竟是這般看待孫女的，您怎麼能這樣瞧不起我呢？！”
姜老夫人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将孫女當前處境合盤相告，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會是這個。
她一時無力，又是疲倦又是心驚，“難道你竟然真的生出了與她們相争的心思？”
姜采薇當然沒有想過争奪那個位子。
她最不喜歡的便是束縛，府裡的規矩已經這樣多了，她怎麼可能會向往被更多條條框框限制住自由的宮廷呢。
若非舍不得祖母，她早就走出京師，去做那四處雲遊，行俠仗義的俠女了。
可是祖母竟然會這般看低她，她簡直要傷心死了。
她擦掉眼淚，半是難過，半是不服，“我為何不配與她們相争，又為何不能與她們相提并論，若是我真如祖母您所說的那樣不堪，太後娘娘為何要舍了那麼多人，偏偏選了我伴駕呢？反倒是祖母您——”
她越說越是傷心，前一刻剛擦幹了眼淚，後一刻便接着又有新的淚水滑出眼眶，“您說我不能，那您覺得誰能？是崔家姑娘嗎，您就那麼喜歡她，那麼欣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