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拿到了那封蓋着忠勇侯府朱紅大印的休書。
顧淮安将休書遞給我時,手一直在抖。他不敢看我,隻是匆匆說了一句:“府裡給你備了些銀兩,你若無處可去”
“不必了。”我打斷他,将休書仔細折好,貼身收起,“侯爺的恩情,我心領了。”
我沒有在他為我安排的客院裡多待一刻。
我轉身,走向了府中最深處,那個早已塵封多年的庫房。
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熟悉的、混雜着鐵鏽與皮革味道的空氣撲面而來。
借着從門縫裡透進來的微弱月光,我看到了靜靜立在角落裡的那副铠甲。
铠甲的每一寸甲片上,都還殘留着早已幹涸的、敵人的血迹。
在它旁邊,斜靠着我的長槍,“破陣”。
槍身依舊冰冷,槍刃依舊鋒利。我仿佛還能聽到它劃破長空時,那令人心悸的嗡鳴。
我走過去,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拂去铠甲和長槍上的灰塵。動作輕柔,像是在撫摸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再見了,老夥計。”我低聲呢喃,“從今往後,你們就留在這裡,睡個好覺吧。”
我曾以為,我會穿着這身铠甲,握着這杆長槍,戰死在保家衛國的沙場上。那是我作為一個軍人,能想到的、最榮耀的歸宿。
卻沒想到,我沒有死在敵人手裡,卻“死”在了我用生命守護的太平盛世裡,“死”在了我曾深愛的丈夫和親人的背叛裡。
我沒有帶走它們。
戰神沈青漪,已經在三年前,被關進皇宮的那一刻,就死了。
如今站在這裡的,隻是一個被夫家休棄的尋常婦人,沈青漪。
我轉身,在庫房的一個舊木箱裡,翻出了母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一支樣式古樸的舊銀簪。簪頭是一朵小小的、雕刻得并不精緻的蘭花。
這是母親親手為我戴上的,她說,希望我的人生,能如蘭花般,清雅,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