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客氣什麼。”左烨霖擡頭看她，眼底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心疼，“都怪我，剛才沒注意到你的腳腫得這麼厲害。”
“怎麼能怪你。”時然搖搖頭，“要不是你，我根本爬不上來。
天剛蒙蒙亮，臨時安置點就熱鬧起來。救援隊的人在清點人數，醫療隊則挨個兒給受傷的人做檢查。時然正靠着岩石打盹，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吵醒，睜眼就看見幾個穿着紅馬甲的志願者在分發東西。
“大家領一下這個救援手冊，裡面有災後避險知識和安置點的注意事項，都看看啊。”
方清雨手腳麻利地接過三本，遞了兩本給時然和左烨霖，自己先翻開看了起來。“哎？這裡面還有教怎麼識别二次災害的，咱們昨天要是看過這個，說不定能早點察覺泥石流的苗頭。”
時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過手冊翻開，可視線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卻怎麼也集中不起來。腳踝的脹痛一陣陣傳來，夜裡沒睡好的疲憊也湧了上來，眼神漸漸有些渙散，手裡的手冊不知不覺滑到了腿上。
她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昨天泥石流吞噬車輛的畫面，一會兒是左烨霖背着她爬山的背影，還有他昨晚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此刻正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身邊，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他的體溫。
“在想什麼呢？”
一隻手輕輕拿起她腿上的手冊，左烨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然猛地回神，臉頰微熱：“沒、沒什麼，就是有點累。”
左烨霖低頭看了眼手冊，又看了看她發怔的樣子，嘴角彎了彎，沒戳破。他拉過一塊石頭坐下，翻開手冊認真看了起來，指尖在紙頁上滑動，時不時停下來圈點幾下。
時然看着他專注的側臉，晨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身上，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他的睫毛很長，低頭時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鼻梁挺直，下颌線的弧度清晰利落。
“看這裡。”左烨霖忽然擡手指了指手冊上的“避險姿勢”章節，上面印着幾行說明文字，配着簡單的示意圖。“要是再遇到危險，記住這個姿勢，雙手抱頭，膝蓋蜷起，盡量護住胸腹和頭部，能減少受傷的可能。”
時然順着他的手指看去，示意圖畫得有些抽象，她眨了眨眼，沒太看明白。
左烨霖見狀，從口袋裡摸出支筆還是昨天清理東西時找到的，在手冊空白處畫了起來。他的筆觸不算細膩，卻很傳神，三兩下就畫了個蹲在地上的小人，雙臂緊緊抱着腦袋，膝蓋彎得老高，活像隻縮成一團的小兔子。
“這樣是不是好懂點？”他把手冊遞回來，眼裡帶着點笑意。
那小人畫得憨态可掬，時然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忍不住笑出聲：“你畫得還挺像回事兒的。”
“以前給我小侄女畫過繪本，練過幾招。”左烨霖撓了撓頭，語氣帶着點不好意思，指尖卻又在手冊上圈了圈，“還有這個，遇到洪水要往高處跑，遠離河道和低窪處，昨天咱們選的那個山丘就挺對路。”
他一邊說，一邊把重要的段落都圈了出來，字迹有力，圈畫得整整齊齊，像是在給她劃重點的老師。時然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圈點和那個可愛的簡筆畫小人，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脹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