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狠!”他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每個音節都裹着濃重的鼻音,像是被砂紙磨過。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最後狠狠剜了冷若霜一眼,又掃過蘇挽辭,帶着一種混合着羞憤、委屈和不甘的複雜情緒。
他猛地轉過身,動作幅度大得帶起一股裹着硫磺硝石味的風,那亂糟糟如同鳥窩的頭發幾乎要甩出火星子。
他不再看任何人,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帶着一種近乎悲壯的踉跄,一頭紮進了峰頂另一側那片茂密得如同原始森林的藥圃深處。
高大的身影迅速被虬結的藤蔓和奇形怪狀的巨大靈植葉片吞沒,隻留下幾片被粗暴撞斷的葉子,孤零零地打着旋兒飄落。
峰頂平台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濃郁草木靈氣流動的細微聲響,以及冷若霜指尖無意識摩挲藥包布料發出的、幾不可聞的沙沙聲。
蘇挽辭捏着那沓沉甸甸的移山符,指尖微微發涼。她看着墨炎枭消失的方向,那片藥圃深處傳來的枝葉劇烈摩擦的嘩啦聲,像是什麼暴躁的兇獸在橫沖直撞,片刻後又詭異地沉寂下去。
她下意識地向前挪了一小步。
那雙沉靜的烏眸裡,罕見地掠過一絲猶豫。
墨炎枭那副樣子,實在稱得上凄慘。
被大師姐當衆扒了底褲,欠下巨額靈石,心心念念的“千秋大業”又前途未蔔…
雖然他那打劫符紙錢的算盤打得響,但此刻孤零零沖進藥圃的背影,竟透出幾分
可憐?
“别管他。”
冷若霜清冽如冰泉的聲音自身側傳來,打斷了蘇挽辭的思緒。
她不知何時已徹底轉過身,素白紗裙在微涼的夜風裡輕輕拂動,勾勒出高挑曼妙卻毫無暖意的輪廓。
那雙冰魄寒眸望着墨炎枭消失的方向,眼神裡沒有半分波瀾,隻有一片亘古不化的冷寂。
“能走出來,是他的造化。走不出來,”她頓了頓,聲音陡然沉下去,帶着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那是他該受的。”
話雖如此,蘇挽辭卻敏銳地捕捉到,冷若霜攏在袖中的指尖,似乎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
那瞬間,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仿佛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洩露出一點點難以言喻的落寞?
那感覺一閃即逝,快得讓蘇挽辭幾乎以為是錯覺。
冷若霜再沒看那片藥圃一眼,仿佛剛才那點微不可查的情緒從未存在過。她微微側首,眸光落在蘇挽辭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
“藥峰規矩不多。峰頂東側,有處空置的藥田,靈氣尚可,适合靜養。自去便是。”她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淡清冷,如同在交代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務,“無事,莫來擾我。”
說完,她攏着袖子,轉身便走。
素白的身影融進通體由寒玉砌成的小樓陰影裡,那扇雕刻着繁複冰蓮紋路的玉門無聲滑開又無聲合攏,徹底隔絕了内外。
峰頂徹底安靜下來。
夜風拂過蘇挽辭單薄的肩頭,帶着藥草特有的清苦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