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芬被送走的陰霾似乎并未完全從家屬院上空散去,但17号小院卻沉浸在一片奇特的“學習”氛圍中。
收音機洪亮的聲音是永恒的背景音,霍華低沉耐心的領讀聲,和明昭艱難卻日益清晰的跟讀聲,交織成獨特的樂章。
霍華甚至弄來了小學一年級的語文課本,從最簡單的“a、o、e”開始教她認字。
明昭的學習速度讓霍華心驚。
那些複雜的發音,她往往隻需要聽幾遍,再艱難地模仿幾次,就能基本掌握其韻律。
認字更是展現出一種近乎恐怖的圖形記憶能力,一個方塊字,她看幾眼,就能在紙上歪歪扭扭地畫出來,雖然筆順不對,但結構大體不差。
她像一塊永遠吸不滿水的海綿,對“聲音”和“符号”展現出超乎尋常的渴求與理解力。
然而,霍華心底那根警惕的弦從未真正放松。
他一邊教,一邊用最敏銳的感知觀察着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反應。
她的專注是純粹的,沒有僞裝,但對人情世故的淡漠也是真實的。她似乎隻對“信息輸入”本身感興趣,對他這個“老師”的付出和情緒,毫無反饋。
這讓他時常感到一種挫敗和更深的困惑。
這天下午,霍華正在教明昭寫“飛機”兩個字,院門被敲響了。敲門聲沉穩而規律。
霍華心頭一凜。這種敲門方式,是江鋒。
他示意明昭繼續在紙上練習,自己起身去開門。
江鋒站在門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比平時更深沉,手裡拿着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文件袋。
“江隊。”霍華側身讓他進來,順手關上了門。
江鋒的目光掃過屋内。明昭正低着頭,極其專注地在一張舊報紙上描摹“飛機”兩個字,筆迹稚嫩卻異常工整,像是拿着直尺比着畫出來的一樣。
對進來的人毫無反應,收音機裡正播放着工業建設的新聞。
“學習呢?”江鋒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嗯,教她認字,學說話。”霍華指了指明昭,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是驕傲?還是寵溺?
江鋒點點頭沒再說話,走到桌邊,将那個牛皮紙文件袋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明昭終于被這聲音驚動,擡起頭,清澈的目光落在文件袋上,帶着一絲純粹的好奇,随即又低下頭繼續描她的字,仿佛那文件袋遠沒有“飛機”兩個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