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華精神一振,對明昭道:“施工隊來了,給你砌新洗澡間和廁所。你待在屋裡,外面灰大。”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朝院門口走去。
明昭抱着她的新繪圖本,站在原地沒動。
她聽着院門外霍華和工頭交談的聲音,那些粗犷的、帶着濃重口音的方言傳入耳中。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堂屋門口。
透過敞開的門,能看到院子的一角。幾個穿着沾滿泥灰的粗布褂子的漢子,正熱火朝天地開始幹活。
鐵鍬翻起院子角落的泥土,磚塊被一塊塊卸下闆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陽光炙烤着地面,空氣裡彌漫着新鮮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霍華就站在院牆的陰影下,正指着角落那片空地跟工頭說着什麼,側臉線條冷峻而專注。他高大的身形在忙碌的工人中顯得格外挺拔,帶着一種掌控全局的力量感。
明昭靜靜地看着。新的衣櫃,新的搖椅,新的繪圖本現在,還有新的、屬于她自己的洗澡間和廁所。
這些“新”的東西,像一塊塊堅固的磚石,在她原本空茫、動蕩的世界裡壘砌起來,構築起一個名為“家”的雛形。
而那個在院牆下指揮若定的男人,就是這個“家”的基石。
一種前所未有的安穩感,像溫熱的潮水,緩緩包裹住她。她低下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繪圖本光滑的封面。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深藍色工裝、身形比其他工人略顯瘦小的身影,正搬着一摞磚塊從她敞開的堂屋門前走過。
那人似乎不經意地朝屋裡瞥了一眼,視線飛快地掃過她懷裡的繪圖本,以及那個嶄新的、紅得刺眼的大衣櫃。
那目光極其短暫,快得像錯覺。但就在那一瞬間,明昭背脊的汗毛倏地立了起來!
一種冰冷的、仿佛被某種濕滑粘膩的爬行動物盯上的惡寒感,毫無征兆地順着脊椎猛地竄上大腦!
不是物理層面的威脅掃描!是直覺!一種在無數次實驗室危機和星際航行中淬煉出的、對惡意和窺探的本能警報!
她抱着繪圖本的手指猛地收緊,紙張被捏得微微變形。
她猛地擡起頭,清澈的眼底瞬間褪去了所有剛剛萌生的暖意,隻剩下一種近乎無機質的冰冷銳利,如同出鞘的刀鋒,精準地刺向門外那個瘦小工人剛剛消失的方向。
那人已經混入了忙碌的工人堆裡,正和另一個工人合力擡起一根粗木料,側臉淹沒在汗水和灰塵中,看不真切。
院牆陰影下,霍華似乎交代完了事情,正轉過身,準備走回堂屋。
明昭像一道影子,無聲而迅疾地沖到了門口,在霍華一隻腳剛踏進堂屋門檻的瞬間,伸出細瘦卻異常有力的手,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角下擺。
霍華腳步一頓,詫異地低頭看她。
明昭仰着小臉,臉色有些蒼白,那雙漂亮的眼睛緊緊盯着他,瞳孔深處殘留着一絲驚悸未消的冰冷。她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一種霍華從未在她身上聽到過的、近乎戰栗的緊繃:
“霍華”她叫他的名字,指尖用力到幾乎要嵌入他的衣料,“這裡有眼睛。”
她的視線越過霍華的肩頭,死死地盯向院子裡那群忙碌的工人,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帶着千鈞的重量:
“在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