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沒有答話，隻是望着馬車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秋風卷起他鬓邊一縷散落的發絲，襯得那雙狹長的鳳眼愈發深沉。
暮色四合時分，丞相府的朱漆大門前已點起了明晃晃的燈籠。
林正言負手而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拇指的扳指，沈清秋第三次整理自己的雲錦披風，忍不住低聲道："老爺，您說這孩子會不會"
"夫人莫急。"林正言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長街盡頭。
她身旁的兒子林景明倒是滿臉不耐，正把玩着腰間的羊脂玉佩。
"來了！"不知哪個眼尖的小厮喊了一聲。
隻見一輛青布馬車緩緩駛來，車輪碾過青石闆的聲音像是碾在衆人心上。王嬷嬷搶先跳下車，擺好腳凳，畢恭畢敬地掀開車簾："小姐，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隻掀簾的手上——黝黑粗糙，指節粗大，布滿老繭和細小的傷痕。
沈清秋倒吸一口涼氣，眼眶瞬間紅了。
一道素白身影彎腰走出車廂。沒有華麗的钗環，沒有精緻的妝容，隻有一張清麗卻帶着幾分倔強的臉龐。
林正言渾身一震，那雙眼睛太像年輕時的娘子了！
"小、小滿"沈清秋哽咽着上前兩步，卻被林景明一聲嗤笑打斷。
"這就是我那個鄉下姐姐？"他打量着林小滿粗布衣裳，語帶譏诮，"怎麼跟個燒火丫頭似的？"
"景明你閉嘴！"林正言厲聲呵斥。
王嬷嬷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小姐，這位是老爺，這位是夫人，是您的親生父母，您該喚一聲"
沈清秋眼中噙着淚，顫抖着伸出手："小滿，我是娘親啊"她保養得宜的臉上寫滿期待，四十歲的年紀卻仍能看出當年的傾城之姿。
林小滿卻後退一步，目光淡漠地掃過衆人，最後落在沈清秋臉上，隻輕輕"哦"了一聲。
"哼！"林景明抱着手臂冷笑，"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懂。"
"景明！"林正言厲聲呵斥，額角青筋暴起，"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轉頭看向林小滿時，語氣立刻軟了下來，"小滿，我是爹爹。你弟弟年紀小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見識。"
林小滿挑了挑眉，“嗯，我從來不和沒有教養的人一般見識。”
林景明聽見這話頓時炸了毛："你說誰沒有教養呢？！"
林小滿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袖："誰在狗叫我就說誰。"
"你！"林景明氣得臉色漲紅，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林景明！"林正言一聲暴喝，"你再敢多說一個字，現在就給我滾去跪祠堂！"
"爹！"林景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您沒聽見這丫頭說的話嗎？她說我沒教養，那不是在罵您和娘嗎？"
沈清秋急忙拉住兒子的胳膊："景明，少說兩句你姐姐一路舟車勞頓，該先去歇歇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