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蕭淩元又做了夢。
夢中,依舊是高懸的屠刀和族人臨刑前絕望而怨毒的嘶吼。
鮮血染紅了整片刑場。
粘稠的,帶着鐵鏽味的血,順着刑場的台階,一寸寸漫上蕭淩元的腳踝。
那些血水仿佛活了過來,化作無數猩紅的觸手,猙獰着,咆哮着,死死纏繞住蕭淩元的四肢,将他拖向無邊的血池之中
“為什麼”
“為什麼還不殺了他!”
“你忘了我們的仇恨了嗎?”
血水中漸漸凝聚出一個模糊的人形,看不清五官,隻有一張一合的血口,發出尖利刺耳的質問。
“蕭淩元!報仇!為我們報仇!!”
蕭淩元猛地從夢中驚醒,額頭上背上,全是冷汗。
他粗喘着睜大雙眼,眼底原本最後一絲猶豫也被夢魇吞噬,隻剩下淬了毒般的狠厲與決絕。
小雜種留不得了!
蕭淩元立刻起身,中衣都未穿戴整齊,便徑直朝着晏清的偏殿大步走去。
此刻的晏清,剛剛從新一輪的昏厥中幽幽醒轉。
七日了。
整整七日,每日清晨的毒藥,再到痛不欲生後的解藥。
這種反複的折磨,早已将晏清的身體徹底掏空。
她瘦得幾乎脫了相,原本尚算圓潤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襯得雙眼越發大了,大到空洞。
身上更是隻剩下一把骨頭,穿着單薄的衣衫蜷縮在牆角,像一具随意被人丢棄的破敗木偶。
她能活到現在,已然是個奇迹。
晏清隐隐覺得,每日自己昏迷不醒時,似乎總有人在喂她些流食,米粥,或者藥羹。
身體明明虛弱到極緻,卻總有一股微弱的暖流,支撐着她不至于徹底垮掉。
隻是晏清始終睜不開眼,也無法知曉那人是誰。
小小的晏清還想不明白,蕭淩元為何要這般大費周章地折磨她。
日日下毒,又日日施以解藥。
“吱——”
偏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晏清艱難地轉動着僵硬的脖頸,循聲望去。
逆着門外的月光,一道高大颀長的身影緩步走了進來,帶着迫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