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宋清月正對着銅鏡仔細梳妝。
銅鏡裡的少女眉眼含春,盡管眼底還藏着幾分因焦慮生出的紅血絲。
今日她特意選了一身藕荷色繡纏枝蓮的軟緞衣裙,領口袖邊都滾了精緻的銀線,不枉費她精心護膚了這麼久,如今皮膚已然白嫩。
發髻間簪着珍珠流蘇步搖,走動時便有細碎的珠光搖曳,這是她精心比對過,特意選出來的,最是能顯出幾分柔弱無依的風情。
宋清月對着鏡中的自己抿唇一笑,指尖輕輕撫過鬓角。
“江連玉最喜歡的就是這副模樣,隻要我再軟聲軟語幾句,從前那點不快定會煙消雲散。”
至于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黎姜。
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
江連玉對自己的情意,豈是那女人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等她順利見到君天臨,挽回好感度,江連玉這個戀愛腦,找機會哄哄就好了。
見時辰差不多了,她便迫不及待的離開,才出了府門,遙遙見到安平侯府的馬車駛來,四角的鈴铛作響。
宋清月提着裙擺快步迎出去,臉上已堆起恰到好處的期盼笑意。
“連玉哥哥。”
她柔聲喚着,伸手去掀車簾,指尖剛觸到微涼的錦緞,車簾便從内被掀開,露出的卻不止江連玉那張帶着幾分郁色的臉,還有他身側端坐的江黎初。
江黎初今日穿了件湖藍色外罩白色紗襦裙,烏發僅用一支白玉簪绾起,幹淨得像一汪秋水,讓人移不開眼。她正垂眸把玩着腕間的玉镯,聽見動靜擡眸看來,目光平靜無波。
宋清月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伸出的手也尴尬地停在半空,指尖蜷了蜷。
她怎麼也在?
陰魂不散的。
“宋小姐,上車吧。”江黎初率先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宋清月咬了咬下唇,心裡把江黎初罵了千百遍,面上卻隻能擠出幾分僵硬的笑意,屈膝上了馬車。
車廂内空間不算小,她挨着江連玉坐下,礙于江黎初在,她又不能和江連玉搭話,一路都抿着唇沒說話,隻偶爾用眼角餘光偷瞥江黎初,見她始終閉目養神,才暗暗松了口氣,又覺得憋屈得慌。
江黎初眼角的餘光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
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倒像是怕自己吃了她似的。
馬車行得平穩,不多時便到了宮門前。守門的侍衛見是侯府的馬車,核對過令牌後便恭敬放行。
父親當年被特赦可以自由進出皇宮,後來雙雙去世,皇上可憐他們幾個尚未成年的孩子,也将這個殊榮留下了。
江黎初率先下車,腳踩在青石闆上的那一刻,擡眼望向巍峨的宮門,鎏金的門釘在日光下閃着冷冽的光,朱紅的宮牆蜿蜒向遠處,與記憶中六年前的模樣分毫不差。
六年了。
江黎初的眼神有些恍惚,當年江府聖眷尤甚,自己幾乎是在宮中長大的,與那些皇子公主并無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