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蒙塵的鏡片被緩緩擦拭。
首先映入李小川眼簾的,是一片陌生的、柔和得近乎蒼白的穹頂。
這不是307廠那粗犷裸露着鋼筋管道的廠房頂棚。
這裡的光線均勻、柔和。
帶着一種刻意的安甯。
他極其緩慢地轉動僵硬的脖頸。
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牽扯着胸腔深處傳來一陣悶痛,讓他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目光所及,是幹淨得幾乎反光的米色牆壁。
一側的窗戶拉着淺藍色的百葉簾,陽光被梳理成一道道平行的光栅,斜斜地投在地面上,光影分明。
窗邊,立着一台閃爍着幽幽綠光的複雜儀器。
屏幕上跳動着曲線和數字,發出極其低微、規律如心跳的“嘀…嘀…”聲。
他擡頭,看見自己上方。
一根透明的塑料細管,從高處垂下,末端連接着一根細針,穩穩地埋在他左手的手背上。
順着管子向上看去,一個倒置的、微微晃蕩的玻璃瓶懸挂在金屬架上。
瓶中的無色液體,正以一種精确而緩慢的速度,一滴、一滴地墜落,彙入管道。
最終流入他的血管。
這裡,是醫院。
這與307廠那震耳欲聾的轟鳴、粗糙冰冷的鋼鐵觸感、還有那生死一線的灼痛
都像是隔了一個世界的噩夢。
這消毒水的味道、這儀器的低鳴、這冰涼的液體注入體内的感覺,才是此刻唯一的真實。
也不知道307廠怎麼樣了。
保衛科的那些職工有沒有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