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山用竈房舀了些熱水,胡亂擦了把臉和手,血腥味和汗味淡了些。
他脫掉那件沾滿塵土和隐約血迹的外套,扔在炕腳。
炕燒得滾熱,他一躺上去,從骨頭縫裡都透出舒坦。
寒氣和那股子深入骨髓的疲憊,都被這暖意驅散了大半。
小雪蜷在炕梢,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小嘴還砸吧着,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好吃的。
陸青山挪過去,躺在她身邊,看着女兒恬靜的睡臉。
心頭那股子搏殺後的戾氣,像是被這小小的身影一點點融化了。
林月娥吹熄了桌上的煤油燈。
屋裡頓時暗了下來,隻有窗外朦胧的月光透進一絲微弱的光亮。
她摸索着,也躺了下來,在小雪的另一邊。
三人之間,隔着孩子溫熱的身體。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輕緩而有節奏。
陸青山閉着眼,白日裡死溝中的搏殺,土雷子的轟鳴,黑熊的咆哮,還在腦子裡翻滾。
但那些畫面,漸漸被炕上的溫暖,妻女的呼吸聲所覆蓋。
一股強烈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湧來。
他太累了。
這一覺,他睡得格外沉,格外香。
連夢都沒有一個。
窗外,山灣村的喧鬧聲似乎還未完全平息。
但這一切,都暫時與他無關了。
明天,還有明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