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語氣更冷,指着地下的疤臉,“知道那馬老三是什麼人嗎?”
“人家是與縣裡城投公司簽了合同的拆遷隊!有手續!”
“你這鬧一出,讓縣裡拆遷進度卡了殼,這責任算誰的?!”
他扭過頭,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錐子,狠狠釘在江昭甯依舊染着血痕的臉上:“别以為拿個破手機拍來拍去就能當正義使者了?”
“這世道,是你逞英雄的地兒?”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語氣裡的譏诮如同毒液。
“你是什麼人?”江昭甯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鋒,硬生生劈開這午後凝滞的、彌漫着塵土與絕望的空氣。
“哈!”旁邊一個秃頭、咧着嘴的喽啰猛地啐了一口濃痰,搶着跳出來,手指幾乎戳到江昭甯的鼻尖,唾沫星子橫飛,“瞎了你的狗眼!”
“這是我們城投的老大,蔣文光老總!”
“在東山這片地界兒混飯吃,連蔣總的金面都沒拜過?活該你今兒撞上鐵闆,倒了血黴!”
江昭甯的身體猛地一僵。
江昭甯的目光掠過蔣文光,掃過他身後那幾個一道剛過來鐵塔般矗立的打手。
清一色的黑色緊身背心,粗壯的臂膊上刺着模糊的青色紋路,汗水和灰塵混合,在緊繃的肌肉上畫出污濁的溝壑。
他們手裡都攥着東西——不是木棍,是手腕粗、一米來長的空心鋼管,一端磨損得厲害,沾着可疑的灰白水泥碎屑。
另一端在陽光底下閃着沉甸甸的、屬于金屬的兇光。
一股冰冷的火焰猛地從江昭甯心底竄起,燒灼着他的喉嚨。
他向前逼了一步,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石子,狠狠砸向蔣文光那張波瀾不驚的臉:“老總?”
“一個城投的老總,手底下豢養着這樣一群打手?”
“靠着鋼管和拳頭,暴力強拆,把别人世世代代的家砸成平地?這就是你幹的‘好事’?”
“欺負這些手無寸鐵、老實巴交的百姓?”
“你——還配坐這個位置?還配稱一聲‘老總’?!”
蔣文光那張精心維持的平靜面具,終于裂開了。
他先是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文弱的年輕人竟敢如此直斥其非。
随即,一絲被冒犯的暴怒扭曲了他的嘴角,那支雪茄被他狠狠摔在地上,昂貴的鞋尖無情地碾過,昂貴的煙草和泥土混成一團污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