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放的笑容徹底死在臉上。
他順着那根手指的指引猛地擡起頭,目光直直撞向那一點不斷閃動的、妖異如血滴的紅光!
他的視線瞬間變得呆滞,茫然在那暗處聚焦,仿佛被某種無形力量攫住了靈魂。
他下意識張開了嘴,肌肉僵硬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裡像是被冰棱堵住,隻留下嗬嗬的、瀕死般的輕微氣流刮擦聲。
那雙原本精光四射、善于揣摩人心的眼睛,此刻瞳孔擴散,在幽暗光線下呈現一片空洞的、無神的灰,如同驟然熄滅的燈芯,隻剩一片茫然又混沌的灰燼。
辦公室裡一片死寂。
桌面上那串嶄新的、帶着鋒銳邊緣的金屬鑰匙在燈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與角落裡持續閃爍的紅芒遙相呼應,仿佛構成某種冰冷的儀式。
它們之間流淌的,是凍結的時間,與被驟然揭開的、毫無遮掩的深淵。
空氣卻像是灌滿了冰冷的鉛水,沉滞得令人窒息。
江昭甯打開了電腦,突然,一個窗口的畫面靜止聚焦放大——顯示的正是這間辦公室的俯瞰全景:江昭甯半身深陷在椅背的陰影之中,對面吳天放凝固成一個被抽掉骨頭、表情扭曲、雙目圓睜的塑像,嘴巴滑稽地維持着驚愕僵硬的造型,喉嚨裡仿佛塞着巨大的冰石。
屏幕幽光映在江昭甯臉上,表情無法解讀。
“我這電腦看得到,信息中心看得到,如有必要紀委也看得到!”
吳天放拿起盒子及u盤落荒而逃。
清晨的露水還凝在縣委大院低矮的冬青葉子上,空氣裡彌漫着一種冷冽的、屬于權力場所特有的幹淨氣息。
劉世廷推門進入辦公室,腳步沉穩,帶着一種多年浸潤于此的熟稔和掌控感。
紅木辦公桌寬大氣派,皮質轉椅柔軟舒适,窗外是修剪整齊的花圃和遠處縣城略顯雜亂的輪廓。
他剛在椅子上坐定,端起秘書一早泡好的、溫度正好的濃茶,氤氲的熱氣還沒散開,門就被急促地敲響了。
“進來。”
吳天放閃身擠了進來,反手帶上門。
他額頭和鼻尖上密密地沁着一層油汗,在透過百葉窗縫隙射進來的晨光下亮晶晶的。
他平日裡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此刻幾绺散亂地貼在汗濕的鬓角,胸口劇烈起伏,仿佛一路狂奔而來,又像剛從水裡撈出來。
“劉…劉縣長…昨晚上,昨晚”他結結巴巴、語無倫次。
那張平日裡慣會逢迎的臉此刻全然失了血色。
兩頰的肌肉止不住地小幅度抖動,嘴唇哆嗦着,如同初冬寒風中蜷縮的枯葉。
“慌什麼!”劉世廷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股冰碴子般的冷硬,将那慌亂的氣息憑空切斷,“沒辦好?”
他沒有說“事”字,隐晦又尖銳,每個字都像是在冰水裡淬過。
“是…是!”吳天放被那眼神釘在原地,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江書記…不,江昭甯…這小子…他,他不上道!”
“完全…完全不上當啊!”
“嗯?”劉世廷擱下茶杯,杯底與桌面相觸,發出“嗒”的一記輕響,在這死寂的空氣裡卻如同敲了一記驚堂木,“貓不吃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