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江昭甯話音落下的瞬間,陳向榮霍然起身,挺直腰闆,斬釘截鐵地回應,聲音洪亮地回蕩在寂靜的會議室:“是!保證完成任務!”
散會後,張宏宇幾乎是逃離了那間令人窒息的會議室,腳步虛浮地回到自己辦公室。
門一關,隔絕了外界,他靠在冰涼的門闆上,才驚覺自己後背的襯衫已被冷汗徹底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黏膩的寒意。
他跌坐在寬大的皮椅裡,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蔣文光時代留下的最大“遺産”之一,那個遊走于灰色地帶、為他處理無數“棘手”問題的拆遷辦,連同那些默契的“合作者”,竟被江昭甯如此輕描淡寫又雷霆萬鈞地直接抹去!
快、準、狠,沒有絲毫預兆,不留半點餘地。
這哪裡是簡單的機構調整?
這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權力清洗!
江昭甯的劍,比他預想的還要快,還要鋒利無情!
陳向榮則把自己關在局長室裡,對着空白的記事本,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煙霧缭繞中,他緊鎖的眉頭始終未能舒展。
兼任拆遷辦主任?
這分明是把他架在熊熊燃燒的火堆上烤!
新機構聽着光明正大,可那“專業化評估”、“社區協調”、“公證監督”、“紀委入駐”哪一條不是緊箍咒?
哪一道程序不是束縛手腳的繩索?
過去那種快刀斬亂麻的“效率”将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繁複、是掣肘、是無數雙盯着他的眼睛。
尤其是紀委那兩個人,如同兩把懸在頭頂随時可能落下的鍘刀。
這差使,幹好了未必有功,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這江昭甯,是信任?還是把他推到了抵擋所有明槍暗箭的最前線?
陳向榮掐滅煙蒂,指尖傳來灼痛,這痛感反而讓他混亂的思緒有了一瞬的清明。
無論前方是荊棘還是深淵,他已無路可退。
江昭甯要的,就是這把穿透積弊、重塑規則的利劍,而他陳向榮,已被強行鍛入了劍身。
幾天後,縣府大院門口那面莊重的公告欄前,人頭攢動。
一份蓋着大紅印章的《公告》赫然張貼其上。
沒有冗長的前綴,沒有含糊的措辭,隻有簡潔到冷酷的幾行字:“經縣委研究決定:撤銷原城投公司拆遷辦公室。即日起,所有涉及縣城規劃區内國有土地上房屋征收與補償工作,統一由新設立的‘東山縣房屋征收與補償中心’負責實施。該中心辦公地點:縣住建局三樓東側。”
公告像一塊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縣城各個角落激蕩起一圈圈漣漪。
那些曾依附于舊拆遷辦、在灰色地帶攫取利益的關系網,瞬間感到了大廈将傾的寒意。
消息靈通的掮客們噤若寒蟬,私下串聯的電話陡然銳減。
幾個曾靠着“内部消息”提前囤房的老闆,焦躁地在辦公室裡踱步,煙灰缸很快堆滿了煙蒂。
一種無形的、巨大的壓力,正随着那份公告,沉甸甸地覆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