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第1頁)

他加重了語氣,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但是,咱們在展現黑暗的同時,是不是也得給觀衆一點光?一點反抗的火種?一點…哪怕最終被撲滅,但也曾閃耀過的精神力量?"

汪廠長的眼睛瞬間亮了。

身體微微前傾:"小蘇,接着說,你的意思是?"

蘇長順心裡有了底,思路也清晰起來。

"我的意思是,祥林嫂這個人物,在劇本裡,能不能…給她加點骨頭?加點刺?不能讓她從頭到尾都那麼逆來順受,像個面團一樣任人揉捏。"

他拿起劇本,翻到祥林嫂被婆婆賣掉後逃跑又被抓回的那段。

"比如這裡,她被捆着押回去,面對婆婆和衛老婆子的刻薄羞辱,她能不能不隻是哭?能不能擡起頭,用那種…帶着恨,帶着不甘,帶着絕望的倔強眼神,狠狠地瞪着她們?甚至…能不能讓她在被強行按着拜堂的時候,猛地掙脫,喊一句:你們憑什麼賣我?我不是牲口!哪怕喊完就被堵住嘴,被打暈…但這種無聲或有聲的抗争,必須要有,要讓觀衆看到,她不是沒有靈魂的木頭,她心裡有火,隻是被那個吃人的社會強行壓滅了。"

他又翻到祥林嫂捐門檻後,依舊被魯四老爺家嫌棄,被柳媽等人背後嚼舌根那段。

"還有這裡,她被趕出魯家,拿着那點可憐的積蓄,站在寒風裡。她看着那冰冷的魯府大門,看着那些對她指指點點的路人…她心裡難道隻有認命嗎?能不能讓她眼神裡除了絕望,還有一絲…被逼到絕路的狠厲?或者,讓她喃喃自語一句:門檻捐了…罪贖了…為什麼還是容不下我?這世道…到底要逼死多少人才夠?這比單純的哭泣,更能震撼人心,更能讓觀衆感受到封建禮教的荒謬和殘酷。"

蘇長順越說越投入,仿佛真的在為一個虛構的人物争取尊嚴。

"當然,結局不能改,祥林嫂必須死,這是魯迅先生定下的悲劇基調,是控訴舊社會最有力的武器,但是,她的死,不能是悄無聲息的,不能是麻木的,她可以倒在雪地裡,手裡緊緊攥着兒子阿毛那隻沒被狼叼走的小鞋…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但她的表情,可以是平靜中帶着一絲解脫,甚至是一絲對這不公世道的嘲弄,讓觀衆感受到,她的死,不是結束,而是一種無聲的控訴,讓觀衆看完,心裡憋着一股火,一股想要砸碎那個舊世界的火,然後,當他們走出電影院,看到外面陽光明媚的新社會,看到當家做主的勞動人民…那種新舊對比的沖擊力,那種換了人間的強烈感受,不就出來了嗎?"

他最後總結道。

"汪廠長,我的想法就是:祥林嫂的悲劇命運不能改,但她的精神内核要硬,要讓她有掙紮,有質問,有對命運不公的控訴。哪怕最終失敗,也要讓觀衆看到,在那個黑暗的年代,底層人民并非全是麻木的羔羊,他們心裡有火,隻是被無情地撲滅了,這樣,才能更深刻地反襯出新社會的光明和可貴,才能讓觀衆在壓抑之後,爆發出對新生活的無限熱愛和建設熱情,這,才是咱們拍這部電影的最終目的吧?"

蘇長順說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飾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

他這番話,其實是在小心翼翼地打擦邊球。

既尊重了魯迅原著的核心悲劇性和批判性,又巧妙地加入了符合當下鬥争精神和新舊對比宣傳需求的元素,尤其是強化了人物的抗争性和覺醒意識。

汪廠長聽完,久久沒有說話。他靠在沙發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扶手,眼神深邃,顯然在反複咀嚼蘇長順這番話的分量和可行性。

辦公室裡的空氣有些安靜。蘇長順心裡也有點打鼓。

會不會說得太過了?畢竟魯迅先生的原著地位擺在那裡…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