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想抑制自己聲音的顫抖。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如果人能重新活一次，原來是因為上天覺得，他在人間欠下的苦還沒有受完。”
方嘯軒說這話時的笃定，就像是他已經死過一次，如今正在活自己口中的“下輩子”。
陳瓊玉安靜地看着方嘯軒，似乎在辨析他這話的意思。
她突然回想起那天方嘯軒說的那句“和你呆在一起，我會死的”，心裡升騰起一絲慌亂。
“我等了你很久……陳瓊玉，等你能回頭看一看我，等你能相信我，這些事，我甚至等到了今天。”
“可是我最終還是沒能等到，如果重來一次，我想我不該認識你的。”
那聲音和方嘯軒當初說的離婚不一樣，此時此刻。
他的聲音溫和而沉靜，語氣卻帶着無法被搖晃的堅定。
“好了，别說了。”
陳瓊玉最終還是伸出了手，将方嘯軒拉過來，攬在自己的懷裡，那僵硬的身體是自己都能察覺到的畏懼，她小心翼翼地親吻着方嘯軒的臉頰，不自覺帶上了一些懇切。
方嘯軒聞言輕輕地笑了一聲，不知道是笑她，還是在嘲笑自己。
他的語氣疏離，帶上了些許哽咽，聲音漸遠：“但是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你信或是不信，都和我不再有關系了。”
千言萬語都被堵在了心口，兩人的聲音都消失在了這個房間裡，唯留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方嘯軒在結婚前，阿媽就隐晦地告訴過他，沒事，是開心的事。
他起初不知道阿媽的意思，隻是那天陳瓊玉留他一人遠去，讓他獨守空房，他以為阿媽說的——是他的心。
直到今天，他才恍惚覺得阿媽說的不是他的心，而是那種事。
可他還是不确定。
明明阿媽說會開心的，可是為什麼，他的心疼得無法承受。
方嘯軒茫然地伸手去碰自己心口，那靠在陳瓊玉懷裡也沒有激烈跳動的心髒，分明是已經死掉了。
陳瓊玉沒有松手，方嘯軒今天的話讓她根本放不開手，可她也無法張嘴說出那聲道歉，她的道歉太輕，壓不住方嘯軒受過的任何一種苦。
抱着方嘯軒的陳瓊玉似乎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夢裡的方嘯軒滿心滿眼都是她，可當她往前進一步的時候，方嘯軒卻瞬間消失在了黑暗裡，再也找不到了。
大夢初醒，陳瓊玉幾乎是第一眼看向自己的身邊，方嘯軒還在沉睡。
對方英俊的面容帶着無法忽視的疲憊，陳瓊玉伸手将方嘯軒輕輕撫摸上他緊皺的眉宇，心終于定了定。
陳瓊玉收拾了東西，天不亮地就要去趟學堂，這是她最後一節課，這節課上完，她就準備帶方嘯軒離開村子去營裡。
她早起做好了飯，仍然是老一套的饅頭煎蛋，但這一次的雞蛋不再有焦糊，摸索之間陳瓊玉掌握了火候。
做完，她将那些菜關了火溫在蒸籠屜中。
陳瓊玉一路匆忙地趕到學堂，在村長的千恩萬謝中開始了最後一堂課。
她教着那些半大的孩子們，突然記起方嘯軒在結婚的時候甚至還跟她說過，他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念及此，陳瓊玉眸色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