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如此大膽,更不曾有過這樣将一起抛之腦後的時候,要知道城外一片曠野,若他不是堅信城樓防守不足,如此沖過來,就算是神,也會被射成篩子。
謝路珩牽着戰馬走到隐蔽處拴好,才一點點靠着城牆根緩緩前行。
頭頂久久沒有傳來腳步聲,謝路珩便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北疆人,向來有勇無謀,隻是他們天生神力,休養生息之後征兵數十萬,這才一路打下了幾座城池。
謝路珩心念急轉,腳步也沒有停下,靠着感覺向宋绮笙那個方向走去。
一刻鐘,謝路珩感受到腳下的堅硬,步伐頓住。
他低了頭,輕輕挪開鞋面,天色昏暗,他隻能看到一絲絲泛冷的光澤。
謝路珩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白光,下一刻,他臉色大變,蹲下去扒拉着腳下污泥。
當将那東西捧在掌心時,向來鎮定冷靜的人,渾身都在微微發顫。
他布滿薄繭的手掌之上,一方小而精緻卻缺了一角的玉印靜靜躺在那裡。
上好的和田玉觸手升溫,謝路珩卻覺得渾身冷透。
依稀可見,玉印底部刻着:宋绮笙印。
謝路珩蓦然想起那日清風拂面,他看着宋绮笙身着華服登上台階,恭敬的從帝王手中接過自己的私印。
年輕帝王半點防備都無:“此印可調動十萬兵馬,朕以此,成就皇姐長公主之尊。”
宋绮笙聲音堅定:“绮笙謝過陛下恩賜,本宮在印在,本宮亡印碎!”
謝路珩突然紅了眼圈。
宋绮笙當時得到這方印之後,百官彈劾,可皇上用一句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朕在這世上就這麼一個親人了。”
百官還有要勸的,皇上又說:“長公主若想要權,在替朕把持朝政那幾年,你們可能說出一件她行差踏錯的事?”
這下,無人再說話了。
而宋绮笙那天散了朝,便直奔将軍府。
謝路珩坐在一旁,聽她跟兄長說:“宋明稷這小子,現在可算是個能壓制百官的帝王了。”
她滿臉欣慰,此後多年,這方印從未動過,可宋绮笙卻從不離身。
如今……如今,卻落在這滿地污泥中,她那麼珍貴的東西都不要了。
真的還活着嗎?
這一瞬,謝路珩坐在城牆下,臉上盡是茫然。
就在這時,他隐約聽見頭頂傳來陣陣匆忙的腳步聲,頓時神色一緊,将那方印往懷裡一揣,緊緊貼在城牆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謝路珩打起了十萬分精神。
然後,城門開了,馬車聲緩緩響起。
謝路珩屏住了呼吸,可令他奇怪的是,除了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再無其他。
他轉頭去看,隻能看到一輛簡單至極的馬車,慢慢朝着遠方走去。
北疆人向來生活在馬背上,從不乘坐馬車,這種時候,竟會放人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