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區那破醫療點，比車間強不了多少。
消毒水和血腥味混着黴味兒嗆鼻子得很。
徐瑩躺行軍床上，臉比刷牆的白灰還瘆人。
廠裡那赤腳張抖着手給她紮針輸液，汗珠子順着他秃腦門往下淌。
“失失血太多了，能不能能不能醒，看命”
我靠牆站着，渾身發僵，衣服上沾着徐瑩的血，幹了，硬邦邦地硌着皮肉。
彪子拄着拐守在門口，眼珠子通紅。
老魯，強子幾個縮在牆根，大氣不敢出，跟一群等着被宰的瘟雞似的。
車間那邊一點動靜都沒了，廠子徹底停了，像條死透的魚。
外面突然炸了鍋！
汽車喇叭聲跟催命符似的亂響，然後就是雜亂的腳步聲，嗡嗡的說話聲，還有那咔嚓咔嚓的脆響。
照相機的動靜！
門被哐當一聲撞開！
打頭進來的是紅星廠那姓王的，梳着油光水滑的分頭，臉盤子肥得流油。
他身後跟着一串人，幾個穿灰皮的條子，還有幾個扛着黑匣子照相機的。
刀條臉那孫子也擠在裡頭，沖着我這邊擠眉弄眼，一臉賤笑。
姓王的站定，手裡抖開一張蓋着大紅戳子的紙，對着那些黑匣子鏡頭，下巴擡得老高，唾沫星子橫飛。
“陳超！看清楚！你那個瑩超廠嚴重違法經營！資不抵債！還造成重大人身安全事故！”
他手指頭猛地戳向行軍床上昏迷的徐瑩。
“就因為她！”
“現在！我代表紅星軋鋼廠，正式接管你們廠！限你們立刻滾蛋！不然”他朝那幾個條子一努嘴。
“巡查同志依法辦事！”
閃光燈咔嚓咔嚓閃得人眼花，全他媽對着我這張沾血帶油的臉拍！
一股邪火猛地從腳底闆直沖天靈蓋！
我身體往前一沖，就想撲過去把這狗日的肥臉撕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