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着藏青色褂襖的女子看向那老婦:“分家,今天這個家非分不可,我們可不願意繼續供養三郎讀書,憑什麼我們一個個每天累死累活的,他倒好整日鑽在屋裡頭看書,吃稠地喝茶水,考了三年什麼名堂都沒考出來!”
另一個穿這個深紅繡花襖子的小媳婦跟着附和:“大嫂說得對,娘,您也别嫌我們鬧騰說話難聽,您自己出去打聽打聽,如今這政策誰家不趕緊張羅着分家省點賦稅徭役,您和爹倒好,為了供三郎讀書,非要給我們捆在一起,光是一年的賦稅銀子就要七八兩銀子,這個錢誰來掏?”
“我來掏行了吧!”老婦被兩個兒媳婦吵得頭疼大吼一句。
穿藏青色褂襖的女子雙手環胸,譏諷一笑:“您掏?爹如今老了,咱家三十畝地全靠着我家男人和老二家的出大力,您拿什麼掏這個錢?”
“你們——你們就非要逼着我們分家嗎?”老婦滿臉深痛惡覺,捂着胸口似乎是吵不過兩個兒媳婦,粗喘着氣道:“行,今天這個家可以分,但是你們倆必須給我寫下保證文書,保證日後老三考上了,飛黃騰達了,你們大房二房的人絕不來沾一點點邊,你們可敢立下文書保證?”
兩個小媳婦面面相觑一時答不上話。
姜娴站在院門口心想真是不巧,一來就撞見喬童生家鬧分家。
這個喬童生她雖未見過,但有所耳聞。
聽說自小就聰慧異常,人又長得俊朗,十三歲就考上童生,成為十裡八鄉人人茶餘飯後談及的文曲星轉世。
環溪村喬家兄弟三個,老大家是一兒一女,老二家三個兒子,老小一家兩個閨女,喬童生排行三,那應該是喬老二家的孩子。
估摸着這裡面的兩個婦人就是喬家大嫂和二嫂了,另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應該是喬童生的娘王氏。
說來說去全是這一次頒布的免賦稅政策鬧的事。
大夏朝十分重孝道,遵循父母在,不分家。
雖無律法規定,但公序良俗都是這麼認為。
要麼就是三年賦稅全免,要麼就降低幾成,偏要搞個人丁少于五口人就免三年徭役賦稅,誰家老老小小的不超過五口人?
這麼一搞家家戶戶都鬧分家分田地,日子不更難過了?
不過姜娴就是個山野女獵戶,實在操心不了政策法令上的事。
她站在門口猶豫着現在進去還是等着她們吵完?
忽而一道清潤如泉般的嗓音在院中響起,如絲綢擦過玉壁,涼滑中帶着溫潤的震感。
“娘,大嫂二嫂,你們都别吵了,今天就分家!”
姜娴朝着院子看去,隻見偏房裡走出一道身形高挑的男子,身穿一襲洗得發白的粗麻直裰,補丁針腳細密,雖質地粗粝,卻被漿洗得平平整整,倒襯得身姿愈發挺拔如修竹。
一塊青布頭巾束起如墨般的長發,幾縷碎發垂在眉眼間,眉骨如刀削般利落,睫毛下一雙眼睛亮若寒星,帶着常年苦讀沉澱的沉靜,隻是男子印堂發黑,烏雲罩頂!
姜娴有些吃驚。
這是天煞之體,這輩子都會一事無成,窮困潦倒,這種命格怎麼考得上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