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并不算漫長,昭衡帝幾攜着風雪,在太監的通傳聲中大步踏入殿門。
有幾個身穿官服的仵作和太醫,均束手垂首地跟在他的身後,疾步而來。
昭衡帝的目光第一時間便落到了水仙身上。
看到她安然坐在那裡,雖然臉色略顯蒼白,但眼神沉靜,并無明顯的驚懼之色,他緊鎖的眉頭才稍稍舒展。
昭衡帝輕啟薄唇,似乎想說什麼。
“皇上!”易妃卻搶先一步,如同受驚的鳥兒撲進昭衡帝懷裡,聲音帶着哭腔,“皇上您可算來了!臣妾方才在東配殿,看到宋妹妹那那樣子臣妾的心好痛”
昭衡帝被她這一撲,不得不伸手扶住她。
看着懷中易妃梨花帶雨的模樣,又念及她入宮侍奉三年有餘,他将聲音放緩了些,帶着安撫:“愛妃受驚了。”
随即對身後太醫吩咐,“給易妃和水仙常在都看看。”
“臣妾謝皇上關懷”易妃倚在昭衡帝臂彎,抽泣着。
太醫上前,給易妃和水仙都各自診脈後,确認兩人都隻是稍微受驚,沒有其他大礙。
就在這時,前去東配殿查驗的仵作快步走了進來,神色凝重地跪下行禮。
“啟禀皇上,”為首的仵作聲音沉穩,“經初步查驗,宋常在乃中毒身亡。”
殿内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仵作繼續道:“臣等在宋常在殿内殘餘的湯藥碗底,驗出了分量不輕的安神成分。而晚膳的殘羹中則發現了大量産自南疆的赤焰果籽仁粉末。”
他頓了頓,聲音帶着謹慎,“此赤焰果籽仁,性極燥熱猛烈,尋常人少量服用尚可溫血驅寒,但若與安神草藥同服則如同烈火烹油,劇毒無比!兩相沖克,足以令人血脈逆沖!宋常在應是死于這藥食相克之毒!”
“赤焰果?”昭衡帝眉頭緊鎖,聲音冰冷,“此物朕有所耳聞,非我中原所産,禦膳房怎會有此物?”
太醫連忙躬身回禀:“回皇上,赤焰果籽仁雖罕見,但因其驅寒效果極佳,宮中偶有貴主冬日用作進補的珍稀食材。隻是用量向來極其謹慎微少,怎想宋常在與安神湯同食,才引得藥食相克”
“藥食相克?”一直沉默的水仙忽然開口,聲音清越。
她擡起眼,看向那太醫,終于開口:“依您所言,這安神湯與赤焰果相克”
水仙疑惑道:“那後宮妃嫔,日常難免有個頭疼腦熱需用安神之藥,冬日進補也可能用到溫燥之物。這麼多年來,也未曾聽聞有此等慘劇發生,是否這相克之毒,還需達到一定的劑量才會緻命?”
太醫被問得一怔,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吟道:“水仙常在所言甚是。尋常微量誤食,最多引發腹痛嘔瀉,斷不至立即斃命。宋常在此番恐怕與她近日憂思過重、體質大虛有關。心緒郁結,氣血兩虧,髒腑本已脆弱不堪,驟然遭遇如此猛烈劇毒沖擊,才回天乏術啊!”
水仙還想再追問,突然間,易妃卻猛地痛哭起來。
“嗚皇上!”易妃跌跪在地,淚如雨下:
“是臣妾是臣妾的錯啊!臣妾看宋妹妹這些日子寝食難安,形容憔悴,心疼不已便特意通知禦膳房給長信宮送些大補之物,沒想到禦膳房會用那什麼赤焰果籽,更沒想到宋妹妹會服用安神湯藥”
昭衡帝看着跪在腳邊哭成淚人的易妃,再想到宋家剛剛獲罪,宋常在憂懼交加也是實情,太醫所言體虛憂思似乎也說得通。
他歎了口氣,彎腰将易妃扶起:“好了,愛妃。朕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并非存心。此事實屬意外,你也不必過于自責了。”
意外?
水仙心底冷笑一聲。
前世宋常在急病暴斃的時間點,與宋家倒台幾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