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1頁)

他沒開燈,隻借着堂屋透進來的微光,在屋裡煩躁地來回踱步,鞋底摩擦着水泥地。

終于,他停了下來,轉過身看着正坐在床邊脫外套的謝冬梅。

“冬梅咱咱再想想别的法子行不行?”

“真要讓公安來抓他?他才二十六歲,要是留了案底,這輩子這輩子就真的毀了啊!”

謝冬梅的動作沒有一絲停頓,她将外套工工整整地疊好,放在床頭,動作利落又沉穩。

她擡起頭,黑沉沉的眸子在昏暗中對上丈夫焦灼的視線。

“毀了?”她平靜地反問,“你現在出去看看他那個人樣,跟毀了有什麼區别嗎?”

她拍了拍身邊的床沿,示意鄭愛國坐下。

“愛國,他那是病,賭瘾是病,得治。”

“好言相勸,我們勸了多少年?棍棒伺候,我也沒少打。可用處呢?隻能管一時,管不了一世。這種病根已經爛在骨子裡了,不下猛藥,刮骨療毒,根本治不好。”

謝冬梅伸出手,覆在他那雙因常年勞作而粗糙不堪的手上,語氣裡終于有了一絲溫度,卻也帶着一絲殘忍的清醒。

“你以為我是要害他嗎?”

“不,我是在救他。再這麼放任下去,他今天偷家裡的,明天就敢去偷外面的。到時候,不是被抓進去,就是哪天被人打死在哪個臭水溝裡。”

“讓他進去,在裡面好好清醒清醒,把那身賭鬼的臭毛病徹底戒了。愛國,長痛不如短痛,這個道理,你比我懂。”

鄭愛國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在昏暗中無意識地絞着,發出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

“我懂長痛不如短痛。可冬梅,我怕我怕他出來以後,會恨你一輩子啊!”

“恨我?”謝冬梅輕輕重複了一遍,“那就讓他恨。是恨我這個想讓他活命的媽,還是愛那個把他往死路上拖的賭鬼謝建軍,讓他自己選。”

“愛國,你記住。我們的兒子,要麼恨着我堂堂正正地活;要麼爛泥扶不上牆地過。沒第三條路給他走。”

鄭愛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口氣裡,有為人父的心疼,有對兒子的失望,還有對現實的無力。

這個兒子,他管不住,隻能讓鐵面無私的規矩來管。

“那咱新存的那些存折,該收一收吧。”鄭愛國像是瞬間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聲音低了下去。

“我知道。你把新存折拿出來,我放包裡随身帶着。家裡之前的舊物就讓他翻個底朝天。”

鄭愛國沒再說話,隻是翻了個身,背對着謝冬梅。

他隻能在心裡祈禱,祈禱那個不孝子明天别真的昏了頭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

鄭家堂屋裡的氣氛,比屋外清晨的寒氣還要凝重幾分。

鄭明禮和鄭明成兩兄弟眼圈都帶着青黑,顯然一夜沒睡好。

鄭愛國更是悶着頭,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劣質的旱煙,煙霧缭繞,嗆得人眼睛疼。

謝冬梅利落地收拾好一個布包,把鄭愛國用手絹包得嚴嚴實實的存折塞進了内袋,然後往老孫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