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陳硯君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然後然後就真的靈了!”鄒瀚海一拍大腿,聲音都激動起來,“真的!家家戶戶,誰家買了女娃,誰家第二年、第三年,保準生兒子!一個比一個準!從那以後,孔先生在我們村,那就是活神仙!他說的話,比聖旨還靈!”
“為了感謝他,村裡集資,在村口給他修了一座大雕像,跟他真人一模一樣,天天有人去燒香磕頭!”
“所以,後來這拐賣的買賣,也是他讓幹的?”陳硯君一針見血。
鄒瀚海的頭瞬間低了下去,聲音也蔫了:“是孔先生說,這是為了村子的‘長遠發展’,說是要籌錢,把我們鄒家村建成全縣城最好的村子。村民隻要不愁吃不愁穿,家家戶戶都有兒子傳宗接代,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偷偷擡眼看了一下陳硯君的臉色,又補充道:“所以這買賣掙的大頭,都進了孔先生的口袋,他說要統一規劃,給村裡搞建設”
鄒瀚海的聲音越來越小。
鄭愛國張着嘴,半天合不攏,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拐賣了,這是一個被邪教思想控制的村子,一個以‘生兒子’為名,行魔鬼之事的巨大囚籠。
而那個孔先生,就是這一切的源頭。
陳硯君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坐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刀柄。
謝冬梅的指甲,早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的皮肉裡,一片冰涼。
這些村民是在用一種近乎虔誠的狂熱,去執行那個‘神’的旨意。
屋子裡隻剩下鄒瀚海粗重的喘息,和那股子怎麼也散不去的腥臊味。
陳硯君打破了這片死寂,嘴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弧度。
“這麼大的買賣,這麼多年,”陳硯君靠回沙發背,姿态閑适,眼神卻愈發鋒利,“就沒人往上捅一捅?沒人管?你們鄒家村,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鐵桶?”
鄒瀚海臉上的狂熱瞬間褪去,被一種更深的恐懼取代。
他慌忙擺手,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不不不,大哥,您聽我說!”他急切地解釋,生怕對方誤會自己是在炫耀,“我們村我們村那個地方邪乎得很!在山坳裡頭,就一條路能進出,外面的人想進去,難!”
“再說了,”他聲音壓得更低,賊眉鼠眼地往門口瞟了一眼,“村裡人人手裡都沾着事兒,誰敢往外說?說了,就是斷全村人的财路,那是要被沉塘的!前些年,有個外地的貨郎,嘴巴不嚴實,多問了兩句,人人就再沒走出過那座山。”
謝冬梅的心沉了下去,這已經不是一個村子了,這是一個土匪窩。
鄭愛國聽得牙關緊咬,腮幫子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
他想起了饑荒年間,易子而食的傳聞。
那時候是活不下去,現在呢?現在是為了生兒子,為了錢!這幫畜生!
鄒瀚海沒察覺到鄭愛國快要噴火的眼神,繼續邀功似地往下說:“而且而且孔先生有手段!他拿錢出來,把從鄉裡到鎮上的路都給修了,還給鄉裡的幹部送彩電、送冰箱!人家都誇我們村是‘緻富模範村’,有這麼個好名聲罩着,誰會往下查?就算有不開眼的下來,村長和鄒瀚濱早就得到信兒了,能讓他們看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