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愛國粗重的呼吸聲在小小的屋子裡回響,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陳硯君,又轉向謝冬梅。
“那裡面還有多少個跟咱們招娣一樣的姑娘?要是我們就這麼走了,我鄭愛國下半輩子睡覺都睡不踏實!”
陳硯君聽罷隻是偏過頭,隐晦的朝另一個一直沉默如鐵塔的兄弟撇了一眼。
陳硯君慢條斯理地說道:“鄭大哥,我陳硯君出來混,講究個規矩。謝大夫救了我爹的命,這就是天大的人情。所以我今天坐在這,幫你撈人,這是還人情,天經地義。”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但我隻管撈人,不管審案。公安局那地方,門朝哪邊開我都不想知道。我手底下的兄弟,吃的也不是公家飯。”
“你要去報案,請便。”他攤了攤手,“可你前腳踏進公安局的門,我後腳就帶人走。到時候,你閨女是死是活,那些村民會不會狗急跳牆撕票,鄒瀚濱那條線還管不管用這些後果,我可不負責。”
鄭愛國剛才那股子沖天的義憤,就像被戳破的皮球,瞬間癟了下去。
是啊,他怎麼忘了,眼前這個人他是在刀口上舔血過活的,他與公安不是一路。
他隻能救自己的女兒。
先把女兒救出來,再再去報案!
謝冬梅此刻才緩緩開口,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波瀾,卻讓鄭愛國猛地擡起了頭。
“去村子的時候,把湘儀也帶上。”
“冬梅,你瘋了?!”鄭愛國失聲叫道,“帶她去那個狼窩幹什麼?她”
“讓她去看看。”謝冬梅冷冷地打斷他,“我的親生女兒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也讓她去看看,她那對心心念念的親生父母,到底是什麼貨色!”
“讓她回到親生爸媽家,吃吃招娣吃過的苦,受受招娣受過的罪。這原本就是她的父母不是嗎?”
鄭愛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知道冬梅生氣,可他從沒想過,讓一個十七歲的嬌小姐,去那種地方
謝冬梅卻沒有看他,她的目光望向了更深更遠的地方。
報案是一定要報的。
鄒瀚海說,被拐進去的不乏有考上大學的高材生。
八十年代,一個大學生有多金貴?
那是一個家庭,甚至一個村鎮的希望!
現在建設最缺的是什麼?就是人才!
那些被毀掉的姑娘和剛出生的孩子,她們背後是多少個破碎的家庭?
那些父母,該怎麼熬過剩下的幾十年?
謝冬梅不敢想,隻是那掐進掌心的指甲,又深了幾分,疼得她愈發清醒。
就在屋裡氣氛凝滞到極點的時候,陳硯君的大哥大突然響了起來,吓了衆人一跳。
“喂?爸。”
他隻說了一個字,屋裡的鄭愛國夫婦便立刻豎起了耳朵。
“嗯我跟謝大夫在一起知道了對,有個姓鄒的小子,已經吐了。”陳硯君的聲音很平靜,隻是偶爾應一聲。
“情況差不多省裡托人了?行,我知道了,您放心,我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