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自己受不了,還是另有打算?
就在這時,一聲壓抑的抽泣,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鄭湘文低下頭,看到八歲的女兒林佳妮,正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角,那張總是帶着幾分嬌縱的小臉,此刻煞白如紙,嘴唇不住地哆嗦。
“媽”林佳妮的聲音細若蚊蠅,帶着巨大的恐懼,“外婆說的弟弟是真的嗎?”
“爸爸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在林家,重男輕女是刻在骨子裡的。
奶奶蔡英麗整天念叨‘賠錢貨’,姑姑林欣敏也總拿‘要是你是個帶把的就好了’來擠兌她。爸爸雖然嘴上不說,但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兒子,眼神裡的羨慕都藏不住。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家,是個不受歡迎的存在。
現在,一個‘弟弟’憑空出現。
那是不是意味着,爸爸所有的好,奶奶所有的笑,以後都隻會給那個弟弟了?
這個家裡,将再也沒有她的位置了?
巨大的恐懼,像潮水一樣将她淹沒。
孩子的哭聲,也終于讓快要昏厥的蔡英麗找回了一絲神智。
她猛地喘了一口氣,指着謝冬梅大喊道:“你胡說!你血口噴人!謝冬梅!你安的什麼心!我們家緻福是什麼樣的人,鄰裡鄰居最清楚!他從小知書達理,文質彬彬,是單位的先進個人!怎麼可能會去那種下三濫的地方!”
她一把将旁邊的林欣敏推到前面:“欣敏!你跟你嫂子的媽說!你哥是不是被冤枉的!”
林欣敏早就氣得七竅生煙,得了命令,立刻像個炮仗一樣炸了。
“你個老太婆!見不得我們家好是不是!”她叉着腰,唾沫星子橫飛,“我哥和我嫂子好好的,你非要來挑撥離間!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們家住洋樓,嫉妒我哥是主任!我哥清清白白,根本沒做過那些龌龊事!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我撕了你的嘴!”
母女倆一唱一和,倒是有幾分潑婦罵街的氣勢。
可這份氣勢,在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林緻福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他腦子裡嗡嗡作響,謝冬梅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砸在他的神經上。
歌舞廳、小美、連衣裙這些都隻是作風問題,最多挨個處分。
可挪用公款!
這四個字,才是真正要他命的催命符!
這件事,天知地知,隻有他和小美知道!
他做得極為隐秘,隻是偶爾手頭緊的時候,拿單位采購的賬目做了點手腳,數額不大,但性質惡劣!
一旦被捅到紀委,他的前途就徹底完了!
這個老太婆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裡的人,每一寸皮膚都暴露在刺骨的寒風和無數道審視的目光中,無所遁形。
不行!絕不能讓她再說了!
林緻福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往前邁了一大步。他臉上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地打着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