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雲雨初歇。
空氣裡還氤氲着未散盡的暧昧與燥熱,此刻卻沉澱為一種曠久的、近乎凝滞的平靜。
邢煙蜷縮一側,汗意浸潤的肌膚,白如名窯新瓷,洇着薄紅,在昏昧燭光裡流轉着誘人的微芒。
穆玄澈側目,卻見邢煙蜷縮如幼獸,身形雖單薄,卻在薄衾下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起伏。
他心頭那簇剛被滿足的火苗,竟因這美景又“騰”地複燃起來。
熾熱的大手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自然而然地再次朝她纖細卻柔韌的腰際攀援,意圖重溫方才的溫存。
然而,不及他的大手落下,邢煙倏然起身,像受驚的蝶。
她一把扯過滑落的錦被緊緊捂住胸口,也隔開了兩人之間最後一點肌膚相親的距離。
“時辰不早了,嫔妾該回去了。”
她低垂着眼簾,恢複了往日的低眉順眼,仿佛剛才的婉轉承歡隻是一場幻夢。
這突如其來的疏離和抗拒,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澆在穆玄澈心頭滾燙的岩漿上。
他方才的慵懶惬意瞬間凍結,一股被冒犯的惱怒和被推開的煩躁猛地竄起,堵在心口,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不僅僅是想再次采撷她的芳澤,那纏綿過後的甯靜與滿足,讓他莫名地想擁着她,說些平日裡絕不會出口的心事。
可她這拒人千裡的姿态,将這片刻的溫情撕得粉碎!
穆玄澈的眉頭驟然鎖緊,深邃的眼眸裡翻滾着不解與愠怒,沉沉地落在她墨發披散、線條優美的單薄肩頭。
那肩頭微微顫抖着。
“你到底在怕什麼?”
他沉聲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擠壓出來,帶着壓抑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他無法理解,在這後宮之中,在他龍榻之上,一個剛剛承歡的嫔妃,還有什麼可畏懼的?
難道他堂堂天子,還不足以成為她的倚仗?
邢煙緩緩擡起眉眼。
那雙平日裡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卻迷蒙着一層氤氲的霧氣,像隔着一層薄紗,讓人看不清真實的情緒。
她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用一種近乎歎息的、帶着淡淡哀傷和諷刺的語氣反問:“皇上真的不知道嗎?”
她的目光平靜,卻又像帶着無形的針尖,直直刺向穆玄澈。
“朕”
穆玄澈被她問得一滞,心頭那股無名火瞬間被一種更深的不安和滞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