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順遂人生還有何遺憾,那便是她這具身子,竟無法孕育出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娘娘,奴婢愚鈍,有一事始終想不明白。主公為何偏就認定了胡氏呢?”
翠香遲疑了片刻,壓低了聲音問道。
“這宮裡,能生養的女子何止一二?但凡誕下龍裔,不拘是誰,娘娘抱來養在膝下,不都一樣是您的倚仗麼?何必非得是她?”
話音落下,殿内一時靜得隻聞更漏滴答。
雲嫔并未立刻睜眼,但翠香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指尖下那原本舒緩的腿部線條,瞬間繃緊了一瞬。
随即,雲嫔那雙精心描繪的柳葉眉,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扯,極其緩慢、卻又無比精準地,在她光潔的額心蹙攏。
那弧度,恰如工筆畫上描摹的愁緒,帶着一種刻意為之的、近乎完美的脆弱感。
翠香問出的,正是她心底那根隐秘的刺。
是啊,她所求,不過是一個可以更上一層樓的皇子。
這深宮之中,渴望承寵、渴望借腹上位的女子多如過江之鲫。
随便尋一個身家清白、易于掌控的,待其産子後去母留子,于她而言不過是翻手覆手之事,幹淨利落。
何須大費周章,非要将那早已被踩入泥濘、永無翻身的邢煙從鄉野找出來?
主公為何獨獨指定了她?
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深究的煩躁,如同香爐裡逸散的青煙,悄然纏繞上心頭。
邢煙的存在本身,就讓她想起那個冰冷的池塘,想起被忽視的絕望,想起被奪走的一切!
讓邢煙和她心系的男人生下孩子?
光是想象那個場景,都讓她胃裡翻湧起一陣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