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副主任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來,他眉心擰成一個"川"字,嘴角下撇,法令紋顯得格外深刻。在這個孝道至上的年代,這樣的指控無異于一顆重磅炸彈,足以摧毀任何人的聲譽。
"趙同志,"劉副主任的聲音像摻了冰碴子,"這件事你必須給個交代。"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記者小王的鋼筆在紙上瘋狂舞動,他已經想好了明天報紙的頭條标題——《農業能人陷"孝道門":英雄還是逆子?》。
站在一旁的馬偉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手指無意識地揪着衣角。他費盡心思才把趙興邦塑造成農業模範,眼看就要被這突如其來的家庭糾紛毀于一旦。
王玉蘭站在人群邊緣,雙手死死絞在一起,指節都泛了白。她的嘴唇顫抖着,想要上前辯解,卻被這陣勢吓得挪不動步子。劉婆婆拄着拐杖,氣得渾身發抖,花白的頭發都豎起來幾根。
"玉蘭别怕,"劉婆婆壓低聲音道,"老婆子我今天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撕爛那毒婦的嘴!"
老太太嘴上這麼說,自己卻急得直跺拐杖。她太清楚在這個年代,"不孝"的罪名有多可怕——輕則身敗名裂,重則要被批鬥遊街。
記者小王的相機快門聲此起彼伏,他敏銳地意識到,這比單純的農業報道更有新聞價值。鎂光燈不斷閃爍,将趙桂芬涕淚橫流的慘狀和趙興邦凝重的表情一一記錄下來。
場中央,趙興邦緩緩擡起眼簾。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的表情竟出奇地平靜,嘴角甚至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娘,"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全場瞬間安靜下來,"兒子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您。"
趙桂芬的哭聲戛然而止,她警惕地盯着兒子,鼻涕還挂在嘴唇上方,但是在這一刻他通過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本能地感到危險。
"第一,"趙興邦豎起一根手指,"當年考學,我比紅軍分數高,您說家裡供不起兩個高中生,讓我把上大學的機會讓給他,說以後會補償我。這話您還記得嗎?"
趙桂芬的眼珠子轉了轉,剛要開口,趙興邦又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小弟看上了玉蘭,您讓我把親事讓給他,說會給我找個更好的媳婦。這話您還記得嗎?"
人群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王玉蘭聽到這話,眼圈頓時紅了,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臉頰。
"第三,"趙興邦的聲音依然平靜,卻像鈍刀子割肉般令人難受,"這些年我上山打獵、下地幹活,所有錢糧都交到您手上。您逢人就說我是家裡的頂梁柱,是您最孝順的兒子。這話,您還記得嗎?"
三個問題像三記重錘,砸得趙桂芬一時語塞。她的嘴唇蠕動着,眼神飄忽不定,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場上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劉副主任皺起的眉頭稍稍舒展,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對母子。記者小王飛快地記錄着,筆尖幾乎要把紙面劃破。
"你你胡說八道!"趙桂芬突然尖聲叫道,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我十月懷胎生下你,差點丢了半條命!你小時候發高燒,我三天三夜沒合眼照顧你!現在你翅膀硬了,就這麼報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