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海和趙桂芬對視一眼,竟然同時點了點頭。這個主意雖然下作,但眼下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就這麼辦。"趙東海一錘定音,"老婆子,你明天就躺床上裝心口疼。我去找老二,就說你病得快不行了,想見他最後一面"
"呸呸呸!"趙桂芬連啐三口,"咒誰呢?"
"做戲做全套!"趙東海不耐煩地擺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張翠花悄悄松了口氣——注意力轉移了,那五塊錢的事應該能蒙混過去。她正暗自慶幸,突然聽見趙桂芬陰森森地問:
"秀蘭啊,你昨天是不是去村口了?"
張翠花渾身一僵:"沒沒有啊"
"沒有?"趙桂芬慢慢走近,枯瘦的手指像鷹爪一樣抓住她的手腕,"那王嬸怎麼說看見你跟你舅在柴火垛後面嘀嘀咕咕?"
"我"張翠花額頭滲出冷汗,腦子飛速運轉,"我是去去問舅借錢的!對!我想着家裡困難,去找舅借點"
趙桂芬眯起眼睛,顯然不信:"借到了?"
"沒沒有"張翠花聲音越來越小,"舅說他也沒錢"
"哼!"趙桂芬一把甩開她的手,"最好是這樣。要是讓我知道你偷家裡的錢"
話沒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三人同時豎起耳朵——是村民們的說笑聲,隐約能聽見"趙技術員"、"豐收"之類的字眼。
趙東海快步走到窗前,掀開一角窗簾往外看。隻見趙興邦正被一群村民簇擁着從田裡回來,陽光下,他身上的确良襯衫白得晃眼,手腕上還戴着塊明晃晃的手表——那是前幾天縣裡獎勵的。
"瞧瞧,"趙東海酸溜溜地說,"人家過得什麼日子,咱們過得什麼日子。"
趙桂芬湊過來,貪婪地盯着那塊手表:"這要是當了,夠吃半年"
"别光看手表,"趙東海壓低聲音,"聽說劉書記特批給他一輛自行車票,就放在村委會,随時能去縣裡提車!"
張翠花也忍不住湊到窗前。她看見王玉蘭跟在趙興邦身後,脖子上系着條淡紫色的紗巾,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那是她做夢都想要的好東西。
三人就這樣站在窗前,像三隻饑餓的老鼠窺視着别人的盛宴。夕陽西下,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扭曲地映在斑駁的牆面上,如同他們此刻陰暗的心思。
"明天一早我就去。"趙桂芬突然說,眼睛裡閃爍着算計的光芒,"裝病就裝病,我就不信他真能狠下心不管親娘!"
趙東海滿意地點點頭,又裝了一袋煙。張翠花悄悄退到竈台邊,開始準備晚飯——說是晚飯,其實就是一鍋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粥,配上幾根鹹菜。
鍋裡的水漸漸沸騰,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像極了人饑餓時肚子叫的聲音。窗外,歡笑聲漸漸遠去,趙興邦和他的好日子消失在暮色中,隻留下滿屋的酸澀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