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整個西堯村就沉浸在一種過年般的氣氛裡。
村支書李大壯果然兌現承諾,親自帶着幾個壯勞力,将村集體養豬場裡最肥的一頭足有三百斤的大黑豬給拖了出來。那豬似乎也預感到了自己的命運,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嚎叫,但這聲音非但沒有引起人們的憐憫,反而成了喜慶的号角。
殺豬、退毛、開膛、卸骨村裡最有經驗的屠夫有條不紊地忙碌着。婦人們則在旁邊支起了幾口大鍋,燒水的燒水,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孩子們最高興,圍着看熱鬧,口水都快流到了地上。
鄭昊家更是成了全村的中心。
母親李秀花一大早就容光煥發,父親鄭大山則搬了張小馬紮,坐在自家院門口。
大哥鄭建國和大嫂在幫着村裡人忙活,三哥鄭國慶則圍着那三台寶貝機器轉悠,拿着鄭昊畫的圖紙,嘴裡念念有詞,俨然已經進入了“技術負責人”的角色。二哥鄭建軍則找了塊幹淨的抹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機器的外殼,那專注的神情,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小妹鄭麗,穿着一件新縫制的碎花小褂,像隻快活的蝴蝶,在人群裡鑽來鑽去,手裡還抓着一塊昨晚鄭昊給她買的糖,時不時舔一下,甜得眯起了眼睛。
午時,打谷場上擺開了流水席。幾十張桌子拼在一起,熱氣騰騰的豬肉炖粉條、酸菜白肉、紅燒肉塊一道道硬菜流水般地端了上來,濃郁的肉香飄滿了整個村子。
李大壯端着一個豁口大海碗,裡面倒滿了辛辣的土燒酒,他站到一張桌子上,振臂一呼:“鄉親們!今天咱們吃好喝好!這第一碗酒,咱們敬誰?”
“敬小昊!”
“敬咱們的财神爺!”
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吼聲。
鄭昊被衆人推搡着站了起來,看着一張張淳樸熱情的笑臉,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端起酒碗,聲音洪亮:“這杯酒,我敬咱們西堯村!祝咱們西堯村的日子,像這肉一樣,越過越香,越過越有油水!”
“好!”
一時間,勸酒聲、劃拳聲、孩子們的嬉笑聲、大人們的談笑聲彙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鄭昊被李大壯和幾個村裡的長輩拉着,輪番灌酒。他酒量本就好,加上心情舒暢,也是來者不拒。父親鄭大山坐在不遠處,看着被衆人簇擁的兒子,眼眶有些濕潤,默默地喝了一口悶酒,那酒一下肚,從喉嚨一直燒到心裡,滾燙滾燙的。
就在宴席氣氛最熱烈的時候,村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喲,這是幹啥呢?西堯村發财了?吃席也不叫上我們趙家屯一聲?”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顯得格外刺耳。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幹瘦男人,背着手,帶着七八個同樣身形彪悍的漢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這男人山羊胡,三角眼,顴骨高聳,正是鄰村趙家屯的村長,人稱“趙老疙瘩”的趙金寶。
趙家屯和西堯村就隔着一座山梁,因為争水、争地,兩村素來有些摩擦。這趙老疙瘩更是出了名的精明難纏,無利不起早。
李大壯看到他,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幾分,但還是站起身來,客氣地打了個哈哈:“哎呀,是金寶兄弟啊!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快,添幾副碗筷,一起坐下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