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内,酒酣耳熱,觥籌交錯。
趙衛國已經和那個德國工程師戴維斯杠上了。
他左手抓着一隻燒雞腿,右手端着一個豁口的白瓷碗,碗裡是滿滿當當的苞谷燒,舌頭都有些大了:“戴戴維斯老哥!你瞅你,人高馬大的,咋喝起酒來跟個娘們兒似的?來,感情深,一口悶!咱們這叫‘液體面包’,喝完不想家!”
戴維斯被灌得滿臉通紅,一個勁地擺手,嘴裡用蹩腳的中文夾雜着德語嘟囔着:“不,不面包,面包是吃的這個,是火feuer!”
這番雞同鴨講的互動引得滿桌哄堂大笑,連縣領導都樂得合不攏嘴,宴會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然而,在這片喧嚣的中心,葉凡的心卻冷如寒冰。
他指尖撚着那張汗濕的電報底稿,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紮在他的神經上。
馬建國!
這條潛伏在身邊的毒蛇,竟然在他全力應對外敵的時候,從背後遞上了一把最陰狠的刀子。
滬市萬國礦業,這幾個字的分量,葉凡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清楚。
那不是一家公司,那是國家機器的一部分。
一旦他們以“保護國家戰略資源”的名義介入,自己這點商業手段和股權博弈,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就如同兒戲。
不能等!
多等一天,甚至多等一個小時,都可能讓局勢走向萬劫不複。
他擡起頭,目光在菲奧娜那張精緻卻略帶疲憊的臉上掃過。
這個高傲的女人,剛剛被自己用一張藍圖逼到了牆角,心裡正憋着一股氣,急于尋找一個證明自己價值、扳回一城的機會。
這把刀,不僅鋒利,而且已經饑渴難耐了。
葉凡不動聲色地将紙條疊好,揣進内兜。
他端起酒杯,站起身,臉上帶着幾分恰到好處的醉意,腳步都有些虛浮。
“劉主任,菲奧娜女士,各位領導,我我這酒量不行,喝得上頭了,腦仁疼。”他揉着太陽穴,一臉歉意,“我們黑山屯出來的,沒見過這場面,失陪一下,我去外面透透氣。”
劉主任見他滿臉通紅,隻當他是年輕人不勝酒力,關切地擺擺手:“去吧去吧,年輕人少喝點。來福,你陪小葉出去走走。”
王來福趕緊點頭哈腰地應下。
葉凡走到菲奧娜身邊時,仿佛腳下一個趔趄,身子一歪,恰好扶在了她身後的椅背上。
他湊近了些,用那口流利的英語,以一種隻有他們兩人能聽清的音量,壓低了聲音說:“fiona,isuddenlyreberedthgiportantaboutourproductionlekeyponentsarestillattheacheryfactoryineedtogoandcheckonthetonighttoakesuretheyaresecuredirectoraisdedicated,he’sprobablystillthereoverseegthgsforitthankhipern”(菲奧娜,我突然想起一件關于我們生産線的重要事情。一些關鍵部件還在機械廠,我今晚必須去檢查一下,确保它們的安全。馬廠長真是盡職盡責,可能這麼晚了還在那裡為我們監督。我得親自去感謝他一下。)
說完,他直起身,對菲奧娜歉意地笑了笑,那笑容在旁人看來,隻是一個晚輩的禮貌,但在菲奧娜眼裡,卻意味深長。
她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慮。
感謝馬廠長?親自?在這麼晚的時候?還特意用英語告訴她?
這個葉凡,到底在搞什麼鬼?
她本能地感覺到,這番話裡藏着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