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鐵軌鋼,是高碳鋼,硬度高,韌性好,是做炮管的好材料。”一旁的蘇玉走了過來,她蹲下身,仔細觀察着裂紋的走向,用她專業的知識解釋道。
“但正是如此,它對熱處理的要求就極其苛刻。加熱溫度、冷卻速度,任何一個環節有細微的差錯,都會導緻内部應力劇增,産生裂紋。林峰他能把它鍛打成型,已經是個奇迹了。”
蘇玉的目光落在林峰疲憊的臉上,眼神裡滿是複雜。
有敬佩,有心疼,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她能想象,這個男人獨自一人,在這間悶熱的作坊裡,付出了何等驚人的毅力和汗水。
張師傅也撿起一塊碎片看了看,咂了咂嘴:“沒錯,是好鋼。這鋼的火性太烈,跟一匹烈馬一樣,尋常的法子根本降不住它。小林師傅,這活兒,難。”
“難也得幹!”李雲龍把眼一瞪,“老子全團的希望可都放在這門炮上了!說吧,到底要怎麼才能降住這匹烈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峰身上。
林峰沉默了片刻,他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水缸邊,又是一瓢冷水從頭澆下,精神為之一振。
失敗的沮喪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蘇玉說得對,問題出在熱處理上。”林峰的眼神恢複了往日的神采,“我們的爐子,溫度不穩定,全靠肉眼觀察,根本無法做到精确控溫。而且,強行鑽孔的路子走不通,硬度太高,得換個思路。”
他看向張師傅:“張師傅,我們有沒有辦法,造一個更密封,保溫性更好的爐子?”
張師傅想了想:“有!用耐火土和黏土,混上砸碎的陶片,裡外糊上三層,再加高煙囪,能比現在這個強不少。就是費工夫。”
“好,這事交給你,明天就開工!”林峰立刻拍闆,然後又轉向蘇玉,“蘇玉,我需要你的幫助。我需要一個能夠相對精确測量高溫的方法。我們沒有溫度計,但一定有别的辦法。”
蘇玉的眼睛亮了,這正是她擅長的領域,将理論知識應用于實踐。
她立刻沉思起來:“辦法是有的。我們可以利用不同物質的熔點來制作溫标。比如鹽的熔點是801攝氏度,鋁的熔點是660度我們可以制作一系列不同熔點的金屬或鹽類小塊,通過觀察哪個融化了,來大緻判斷爐内的溫度區間。這叫示溫塊法,雖然粗糙,但比肉眼強得多!”
“太好了!”林峰精神大振,“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們需要幾個關鍵的溫度點,比如750度左右的退火溫度,和850度左右的淬火溫度。”
“沒問題!”蘇玉重重地點頭,能幫上林峰,讓她感到一陣發自内心的喜悅。
“那那我呢?”李雲龍急了,“你們都有活幹了,老子幹啥?”
林峰看着他,突然笑了:“團長,最關鍵的一步,還真得您來。”
“哦?快說!”
林峰走到牆角,拿起一支鉛筆和一張破牛皮紙,迅速地畫了起來。他畫的不是炮,而是一個看起來很古怪的機械裝置。
“這是我剛剛想到的一個新方案。既然沒法鑽,那我們就用車床镗。”林峰解釋道,“旅長送來的新車床後續是量産獨立二式的關鍵,不能亂搞,但我們的手搖車床,馬力又太小,刀具也不行,根本切不動這種高碳鋼。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增速器。”
他指着圖紙:“我們用水電站的原理,在後山引一道水流下來,沖擊一個巨大的木制水車。水車通過齒輪組,将動力傳遞給車床的主軸。這樣,我們就能獲得持續而強大的動力。”
“至于刀具”林峰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我們把最硬的鋼釺磨成刀頭,然後用一種特殊的辦法,讓它的尖端變得比鋼軌還硬!”
“什麼辦法?”李雲龍和張師傅異口同聲地問。
“滲碳!”林峰吐出兩個字,“把刀頭封在木炭粉裡,進行長時間的高溫密封加熱,讓碳原子滲透到刀具的表層。這樣處理過的刀頭,表面硬度會得到極大的提升。用最硬的盾,去攻最強的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