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慈陽步履不停,穿過庭院回廊,剛走到平山閣院門外,就聽見裡面“哐當”一聲脆響,顯然是瓷器被狠狠摔碎在地的聲音。
“好他個陳元良!欺人太甚!竟把如意算盤打到老子頭上來了!真當我青宏義是泥捏的不成?!”那聲音震得窗棂都似在嗡嗡作響。
是青宏義的聲音。
“你拿這些死物撒氣頂什麼用?!眼下這些糟心窩子事,樁樁件件,還不都是你那好夫人楊氏惹出來的禍根!偏生你還要顧念着什麼夫妻情分,處處維護她的顔面!”老太太的聲音裡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青慈陽腳步微頓,在門外陰影裡靜靜聽着。
隻聽得裡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似乎是青宏義在屋内焦躁地踱步,最後頹然坐回太師椅的聲音,接着是他那充滿疲憊和愁苦的辯解:
“母親息怒好歹好歹也曾是夫妻一場,她畢竟也為青家生下孩子”
“夫妻一場?!”安老太太的聲音陡然拔高,“你在戰場上對敵人也這般優柔寡斷、講情分嗎?!她楊氏膽大包天,鬧出人命官司,更害得我們青家血脈混淆、倫常颠倒!依着國法家規,就該綁了送官究辦,以正視聽!”
青宏義沉默。
“現在可倒好!陳國公府抓住這個把柄,派了人來,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要我們青家打落牙齒和血吞,把這天大的啞巴虧硬生生咽下去!”
安老太太見青宏義悶着頭坐在那裡一聲不吭,像個鋸了嘴的葫蘆,更是氣得肝疼,索性把話一撂,“你自己看看,該如何處置這燙手的山芋吧!”
屋内頓時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青慈陽在門外深吸一口氣,斂去眼底所有翻湧的情緒,趁着這短暫的沉寂邁步走了進去。
“祖母,父親。”她福身行禮,聲音清越平靜,打破了屋内凝滞的空氣。
安老太太看了青慈陽,臉上的怒意消散不少,她剜了一眼青宏義,放緩語氣:“阿陽回來了,今日玩得可好?”
“勞祖母挂心,幸不辱命,皇後娘娘囑托之事已妥善辦好了。”青慈陽唇角帶着淺淡得體的微笑,臉色十分平和,仿佛未曾聽見方才激烈的争吵。
青宏義卻有些坐立不安,目光遊移着,不太敢與這個女兒直視。
青慈陽越是平靜,他心底那份因楊氏而起的愧疚便越是沉重。
此前青慈陽那句“父親不必為難,也請父親後續不要插手我的事”一直在他耳邊萦繞不去。
甚至青慈陽早就提醒了他,提防陳國公府
在女兒心中,自己這個父親定是十分無能。
青慈陽目光平靜地掃過父親那張有些狼狽的臉,又淡淡掠過地上狼藉的碎瓷片。
“方才在外頭,隐約聽見祖母和父親在談論陳國公府的事?可是此前那件事,陳國公府那邊有了什麼說法?”
她的話語溫和,卻直指關鍵,并不給青宏義和安老太太任何含糊其辭的機會。
安老太太看着孫女那雙沉靜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心頭百味雜陳,重重地歎了口氣,“讓你父親自己給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