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卿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被段澤時當衆如此擠兌,卻叫他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眼神迅速恢複了清明和冷靜。
他下颌微微擡起,顯出世家子弟獨有的矜持與傲氣,迎着段澤時挑釁的目光,聲音清晰而沉穩:“段将軍多慮了。并州與蜀州相接,其地濕熱瘴氣彌漫,山川地理、氣候水土,皆與此次疫症可能的源頭息息相關。”
“臣查閱古籍,知那一帶隐有流傳的防疫古方,亦盛産幾味珍稀祛濕解毒的藥材,外界罕見。臣此番前往,亦想借此機會,深入民間,尋訪典籍藥材,精研疫病根源,以期有所裨益,并非隻為私務。”
他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持,“至于本官的安危,自有分寸,更不敢勞煩段将軍分心照料。”
同樣針鋒相對,毫不退讓。
順怡皇後暗暗點了點頭。
這林九卿,雖然一時情急失态,但卻也十分沉得住氣。
他提出的理由,不僅切中時疫防治的關鍵,而且對阿陽那份掩藏不住的關切,應已是對阿陽上了心的。
此番三人同行,雖有兇險,但未嘗不是一次絕佳的契機。有段澤時這等猛将護衛,自己再暗中增派些精銳人手随行,安全應當無虞。而阿陽與林九卿之間或許能在這旅程中,滋生出更深的感情。
思慮既定,順怡皇後不再猶豫。
“既如此,便由縣主、段将軍、林醫官三人一同前往塗覺寺。林卿所言有理,此行亦可兼顧疫病根源探查,一舉兩得。”
她頓了頓,目光變得格外鄭重,“此去路途遙遠,兇險難料。本宮隻有一句話叮囑你們:務必事事謹慎,以自身安危為重,相互扶持,切莫逞強。定要全須全尾,平安歸來!”
她的目光最後落在青慈陽身上,殷切如長輩。
青慈陽也鄭重屈膝行禮:“娘娘放心,臣女謹記在心。定不負娘娘所托,尋得土芋,與段将軍、林醫官一同,盡早歸京複命!”
事不宜遲,青慈陽用了一日時間,便将所需行裝打點妥當。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她便拜别了祖母和青宏義,帶着丫鬟仆從,乘車前往城門與段澤時、林九卿彙合。
青宏義心中萬般不舍,這個他虧欠良多的女兒,剛回京不久便又要遠行險地。
他一路騎馬,親自将青慈陽的車駕護送到了城門口。
還未至跟前,一眼便看見了早已等候的段澤時,那身绯紅錦袍在灰蒙蒙的晨色中格外醒目。
青宏義翻身下馬,不由分說地将段澤時拉到一旁僻靜處。
短短數日,青宏義臉上已浮現出一些老态。
他盯着段澤時,目光銳利,“段将軍,我家的事,想必你也清楚幾分。”
“如今我青宏義膝下,就隻剩阿陽這麼一個嫡親骨血了。她娘去得早,我這當爹的”後面的話似有千斤重,他沒能說下去,轉而化作更直接的警告,“這一路,若我女兒有絲毫損傷,掉了一根頭發絲兒,老子就算豁出這條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你算賬!”
段澤時迎着青宏義逼人的目光,沒有絲毫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