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清感覺到,他那堅硬如岩石的脊背,那些猙獰的骨刺,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一寸寸地,收回他的身體裡。
那份幾乎要将人撕裂的恐怖威壓,也如潮水般,緩緩退去。
他依然沒有動,也沒有回頭。
隻是那雙墨色的豎瞳,在誰也看不見的黑暗裡,一點點地,恢複了屬于人的圓潤的形狀。
當樂清松開手臂,向後退開一步時,那具堅硬的身體依舊沒有動。
他背對着她,像一尊被遺棄在時光裡的神像,沉默而孤絕。
樂清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是安撫,還是更深一層的挑釁。
空氣,再一次凝固。
然後,他緩緩地,轉過身來。
那不是一個迅捷的動作,而是像沉重的石磨,帶着一種令人牙酸的、遲鈍的力道。
他終于,正眼看向她。
火光跳躍在他的臉上,勾勒出深邃的輪廓。那雙恢複了人類形态的墨色眼瞳,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裡面沒有了嗜血的瘋狂,卻也沒有她所熟悉的、屬于過去銀虎的任何情緒。
那是一種純粹茫然帶着探究的審視。
他的視線,從她的臉,滑到她那隻還拿着濕布的手,最後,落在他自己那隻被擦拭幹淨的虎爪上。
他擡起手,在眼前攤開。
銀白的皮毛,鋒利的爪尖。幹淨得仿佛從未沾染過任何血污。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在組織一種他早已遺忘的語言。
“你”
一個字,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着岩石。
然後,便再也沒有下文。
那個字,像一顆石子投入深潭,隻留下無盡的、擴散的沉默。
樂清的呼吸幾乎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