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着,她拿起鉛筆,在圖紙邊緣快速标注出幾處需要調整的地方,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在安靜的屋裡格外清晰。
一張是偏簡潔的,木架貨架,白牆素地;一張帶着點複古味,櫃台刻了花紋,窗戶鑲了細格;還有一張更活絡些,靠牆做了半人高的展台,方便客人試穿。
她正琢磨着,把這三張圖紙再改改,明天找幾人把店鋪裝修了。
窗外的天色徹底沉成了墨色,連最後一點雪光都被濃黑吞沒時,院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響動——
是鞋底碾過積雪的“沙沙”聲,輕得像風吹過草葉。
蘇棠握着鉛筆的手頓住,圖紙上的線條歪了半寸。
她擡眼望向門口,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着是木門被輕手推開的“吱呀”輕響,幅度特意放得很小。
蘇棠站起身,沒點燈,借着窗外隐約的夜色拉開房門。
深夜的寒風撲面而來。
蘇棠一拉開門,就撞見霍時彎腰跨過堂屋門檻的動作。
他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晚沒睡,腳步頓了頓,肩上落的碎雪在黑暗裡泛着微光。
蘇棠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霍時換了件深灰色的羊毛衫,外頭套着件黑色短款大衣,領口立着,襯得脖頸線條愈發修長。
發絲微亂,幾縷碎發垂在額前,在昏黃的燈光下泛着一層柔和的光澤。
哪還有半分白天穿着軍綠色大衣時的糙氣?
他冷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睫垂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沖淡了幾分神情中的疏離感。
蘇棠走了出來,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瞬便移開,語氣自然:“竈房溫着飯,還熱着,要不要吃點?”
霍時的腳步頓了頓,擡眸看她。
她站在爐火邊,微弱的火光映得側臉暖融融的,鼻尖泛着紅意,像沾了點胭脂。
他喉結微不可查地動了動,聲音平穩:“嗯。”
他徑直往竈房走,擦肩而過時,蘇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清冽幹淨,和白天在巷子裡那個渾身裹着煤煙味的模樣,判若兩人。
蘇棠倚在門框上,看着霍時在竈房裡打開溫着飯菜的砂鍋蓋。
昏黃的燈光從竈膛裡漫出來,給他挺直的背影鍍上一層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