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家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日子總要過,今年的光景你也知道,咱們一大家子真多口人,能吃飽飯活命就算不錯了。”
“再說讓璘兒去柳家是做書童陪讀,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你不是一直想讓璘兒開蒙讀書嗎?柳家有自己的私塾,柳老爺還是舉人出身,咱們簽的又是活契,十年或者通過了縣試就能贖身。”
說完,盧老爺子目光轉向盧璘,見往日性子活潑鬧騰的孫兒盧璘此刻躲在李氏身後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裡也忍不住歎氣。
平時虎頭虎腦的乖孫,也被吓成了這個樣子。
要不是日子真過不下去,盧老爺子又怎麼忍心把自己的親孫送去當書童。
可不送,家裡拿不出攤派的這筆錢,二房又摔斷了腿,大房要讀書考取功名,三房性子放蕩,去服役指不定鬧出更大的禍。
隻能出此下策,找個孫兒送去柳家,換一筆錢過了這個坎。
大房長孫超了年紀,已經開始蒙學,三房又還小,唯一合适的就是二房盧璘了。
哎,要怪就怪這世道年歲,把人逼到這個境地。
唯一的指望就是大房今年能夠考取功名,免了徭役,以後的日子才能好起來。
李氏聞言暗自垂淚,默默地把身旁的盧璘抱得更緊了。
這可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才六歲就要骨肉分離,是個人都難以承受。
而且說是簽得活契,十年後贖身,可十年後是什麼樣,誰又說得準呢。
再說通過了縣試能贖身,這個條件更加苛刻。
他大伯考了一輩子,都還隻是個童生,兒子盡管打小聰慧,也不是文曲星下凡,縣試哪有這麼簡單。
李氏擦幹眼淚,擡頭正好看到丈夫盧厚一言不發,心裡本就憋着一股氣,此刻更是火大。
“你這個天殺的啊,老娘嫁給你沒過一天好日子不說,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護住。”
“你就能忍心看着璘兒去給人當下人啊,他才六歲啊,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能服侍人啊!”
“都怪你這個天殺地摔斷了腿,怎麼不摔死你啊。”李氏帶着哭腔,一股腦地把火發洩在盧厚身上。
發洩完,李氏看着丈夫盧厚眼眶濕潤,臉色因失血蒼白,卻任由自己發洩的樣子,心裡一陣後悔。
盧老爺吧嗒吧嗒地吸着焊煙,等二房李氏狠狠的發洩一通後,才看向二房。
“老二家的,你怎麼說?”
盧厚擡頭望向盧老爺子,喉嚨像堵住了。
轉頭看了眼躲在妻子身後的兒子和一旁不斷抹眼淚的妻子,心像被生生撕成兩半。
他伸手摸了摸被布條和木闆胡亂包着的斷腿,鑽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