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不知何時停了。
朱家老宅的書房内,檀香幽幽。空氣裡彌漫着雨後的濕冷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角落的青瓷茶具在深夜裡,被壁燈映照出溫潤的光澤。朱琳清站在窗邊,背對着張帆,正慢條斯理地用一方絲帕擦拭着袖口。那裡,一點暗紅色的痕迹,在白色襯衫上格外刺眼。
“他們買通了地下黑市的殺手。”她開口,聲音平靜,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張帆坐在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身上還帶着倉庫的寒意。朱琳清讓人送來了幹淨的衣物,但他沒有換。他看着她背影,耳後幾縷發絲依舊濕漉漉地貼着,那是未幹的雨水。他沉默了幾秒,倉庫裡那股濃烈的香水味似乎還萦繞在鼻尖,與此刻她身上傳來的另一種氣味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王少傑和柳青青?”張帆問。
“他們隻是棋子,被人推到台前的小醜。”朱琳清轉過身,絲帕被她随意丢在紅木長案上,那點血迹像一朵微型的梅花,“真正想讓你消失的人,能量比他們大得多。”
張帆沒有追問是誰。他知道,即使問了,朱琳清也未必會說。他此刻更在意另一件事。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高大的身影帶着壓迫感,讓她不得不微微仰頭。
他突然伸出手,快得朱琳清來不及反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肌膚相觸,她的手腕冰涼,卻不像雨水那般濕冷,反而帶着一絲灼人的餘溫。張帆的指腹能感覺到她脈搏的細微跳動。他湊近她,不是去看她胸前那枚依舊牢牢别着的張家玉佩,而是去聞她發間的氣味。
雨水的氣息,混雜着硝煙。
極淡,但張帆的記憶被瞬間拉回三年前。那場沖天火光,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有空氣中同樣的味道。一模一樣。
“為什麼救我?”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力度。
朱琳清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她試圖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她平日裡那雙總是帶着幾分算計和慵懶的眼眸,此刻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波動,如同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石子。
“我說過,你是我的重要合作夥伴。”她開口,聲音依舊努力維持着平穩。
“合作夥伴?”張帆嗤笑一聲,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我差點死在王少傑手上。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現在可能已經是一具屍體。朱小姐,你的‘合作’方式,還真是别具一格。”
他能感覺到她手腕的骨骼在他掌心下微微顫動。
“放手。”朱琳清的聲音冷了下來,帶着一絲警告。
“回答我。”張帆不為所動,“你費這麼大勁,甚至不惜暴露自己,親自出手。僅僅因為我是‘合作夥伴’?朱琳清,你不是慈善家。”
他太了解這類人了。無利不起早。她救他,一定有更深層,更迫切的理由。
朱琳清眼神微顫,她猛地一甩手,想要掙脫。張帆下意識松了幾分力道,她趁機抽回手。動作間,她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身旁小幾上的茶盞。
哐當——啪嚓!
一聲脆響。
那隻上好的青瓷茶盞從幾上滑落,摔在堅硬的地面上,瞬間四分五裂。碧綠的瓷片飛濺開來,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幾片碎瓷,甚至濺到了朱琳清的腳邊。
她看着地上的碎片,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
張帆也看着那些碎片,再看看她。她眼底那抹複雜的情緒,比剛才更加明顯。像是一層精心維持的冰面,終于裂開了一道縫隙。
空氣凝滞了幾秒。
朱琳清深吸一口氣,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她擡起頭,直視張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此刻不再有慵懶和算計,隻剩下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因為你是張家傳人。”她終于開口,聲音帶着一絲細微的沙啞,“而我需要你,治好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