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隻存在于屏幕和文字中的名詞,此刻化作了沉甸甸的現實,壓得耿忠喘不過氣。
他真的,回不去了。
激動?恐懼?
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他胸中交織,最後都化為了一陣苦笑。
激動的是,他見到了活的傳奇。
恐懼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這個人命不如草芥的年代,活到明天。
窩棚裡很昏暗。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難以形容的複雜氣味。
血的腥氣、傷口腐爛的臭氣、汗味、草藥味,還有泥土的潮氣,混雜在一起,刺得人鼻子發酸。
這裡就是新一團的傷兵營。
耿忠躺在一堆還算幹爽的稻草上,這已經算是最好的待遇了。
周圍,此起彼伏的,是壓抑不住的呻吟和咳嗽聲。
沒有病床。
幾十号傷員,就這麼橫七豎八地躺在稻草鋪成的地鋪上,身上蓋着薄薄的毯子,甚至隻是自己的破棉襖。
一個衛生員正端着一碗渾濁的鹽水,用一塊看不出原色的布,擦拭着一個戰士大腿上化膿的傷口。
那戰士的臉白得像紙,嘴唇被咬得全是血印,卻一聲不吭。
另一個戰士的胳膊上纏着繃帶。
那根本不是繃帶,隻是一條從衣服上撕下來的破布條,上面滲出的血迹已經變成了黑褐色。
“他娘的,等老子傷好了,非得再擰下兩個鬼子腦袋當夜壺!”
一個斷了腿的漢子,正低聲跟旁邊的人吹牛。
“就你?等你好了,俺早宰了七八個了!”
旁邊的獨臂傷員不屑地反駁。
艱苦,落後,原始。
但這裡沒有絕望。
戰士們的臉上,雖然有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種粗粝的、野蠻生長的樂觀。
這種精神,讓耿忠這個來自和平年代的靈魂,感到了深深的觸動。
也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割裂感。
他腦子裡裝着一整個時代的工業結晶,裝着無數超越這個時代的知識。
可在這裡,他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幸存者。
突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