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知道,赫爾曼的問題,在于材料科學的極限;而埃裡克的問題,在于控制軟件和電力供應的純淨度。
這些問題,都在他的“工具箱”裡有對應的解決方案。
他隻是在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
可就在“女娲計劃”的内部競賽進行得如火如荼之時,一個不請自來的影子,從東方悄然而至。
盡管未來科技對“女娲計劃”進行了嚴格保密,但“卡爾·恩斯特”這家百年老店突然易主,并進行大規模的擴建和人才招聘,終究是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一支來自日本的貿易代表團,以考察歐洲光學産業為名,抵達了耶拿。
代表團的團長,名叫藤原健介,是日本半導體巨頭“日電光工”的高級常務。
此人年約五十,穿着一絲不苟的深色西裝,頭發梳理得紋絲不亂,臉上總是挂着謙和的微笑,但那副金絲眼鏡後面,卻是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
藤原健介通過官方渠道,向“卡爾·恩斯特”的新東家,提出了一次“禮節性拜訪”的請求。
陳昂欣然同意。
會議室裡,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在茶杯和笑聲中悄然打響。
“陳桑,久仰大名。您在香港金融市場的壯舉,即使在東京,也已是傳奇。”藤原健介一上來,就先送上一頂高帽,他說着一口流利的、帶着牛津口音的英語。
“藤原先生過獎了,不過是些投機取巧的運氣罷了,不值一提。”陳昂微笑着回應,顯得謙遜而真誠。
孫建業在一旁,按照陳昂事先的囑咐,扮演着一個有些粗豪、滿腦子生意經的“土财主”角色。他大大咧咧地翹着二郎腿,不時地插話問一些關于市場、利潤的問題,完美地襯托了陳昂“年少得志,對技術一知半解”的形象。
藤原健介的目光在會議室裡不動聲色地掃過,他贊歎着德國的精湛工藝,回憶着日德兩國在光學領域亦敵亦友的百年曆史,然後話鋒一轉,看似随意地問道:“聽聞陳桑除了‘卡爾·恩斯特’,還收購了飛利浦在荷蘭的一家小型實驗室?真是令人欽佩的魄力。我們‘日電光工’,其實也曾對那家實驗室進行過評估。”
來了。陳昂心中了然,但臉上依舊是那副充滿好奇的年輕人神情。
“哦?是嗎?那家實驗室很有名?”
藤原健介笑了,笑容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不,沒什麼名氣。我們評估的結論是,他們的技術路線,太過激進,幾乎沒有工程實現的可能性。磁懸浮工作台,聽起來很美妙,但其中的控制難題,材料要求,即便是以我們‘日電光工’的技術儲備,也認為是十年内無法攻克的。陳桑将它買下,想必是有什麼我們沒看到的過人之處吧?”
這是一記極其陰險的刺探。
他不僅點破了自己知道陳昂的底牌,更是在用一種“前輩”的姿态,斷言這條路走不通,試圖從陳昂的反應中,看出他的真實意圖和技術自信。
如果陳昂表現出任何的焦慮、争辯或是逞強,都會暴露“女娲計劃”的真實分量。
孫建業在一旁聽得直捏拳頭,這小鬼子,拐彎抹角地罵人呢!
陳昂卻隻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然後笑道:“藤原先生真是行業大家,一針見血。我們買下它,其實也沒想那麼多。就是覺得好玩,像個新奇的玩具。我們這些門外漢,不懂什麼技術路線,就是喜歡瞎折騰。錢嘛,投下去了,就算聽個響,也覺得開心。”
他頓了頓,看着藤原健介,眼神純淨得像個不谙世事的大學生。
“至于走不通的路,我們的想法很簡單。小時候在鄉下,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多走幾條死胡同,才知道哪條能通向大路嘛。總比站在原地,看着别人走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