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董,你的思想就跟這塊花崗岩基座一樣,又硬又頑固。”他吹了吹指甲上的碎屑,擡眼看着赫爾曼,“未來屬于效率!我的方案能将曝光效率提升百分之十五!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每年能多生産幾萬片晶圓!在你們德國人還在用遊标卡尺慢吞吞測量的時候,我們已經用鈔票堆成了一座山!”
“胡說八道!這是工業!不是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搖滾樂!”赫爾曼氣得滿臉通紅。
“哦?我的搖滾樂催生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控制系統,你的古典樂帶來了什麼?一堆過時的、能進博物館的螺絲釘?”埃裡克寸步不讓。
會議室裡,德國團隊和荷蘭團隊的成員泾渭分明地坐在兩側,雖然沒有說話,但彼此的眼神已經碰撞出了火花。
梁衛國坐在中間,一個頭兩個大,他想開口勸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種純粹的技術路線之争,外人很難插嘴。
隻有陳昂,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靜地看着這一切,仿佛在欣賞一出精彩的戲劇。
這場争吵,正是他親手導演的第一幕。
要讓誘餌看起來足夠真實,就必須為它披上一層合理的外衣。沒有什麼比一場“技術路線之争”更合理了。赫爾曼的穩健與埃裡克的激進,本身就代表了兩種不同的設計哲學。這種沖突,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說,是必然會發生的。
這場戲,不僅要演給那隻“狐狸”看,也要演給所有人看。隻有絕大多數人都相信了,這場戲才沒有破綻。
“好了,都少說兩句。”陳昂終于開口,他敲了敲桌子,制止了将要升級的争吵,“你們的方案,我昨晚都看過了,各有優劣。赫爾曼先生追求的極緻穩定,是工業生産的基石。埃裡克先生追求的極緻效率,是未來發展的方向。兩者都無法舍棄。”
他站起身,走到白闆前,拿起筆。
“所以,我的意見是,兩個方案,齊頭并進。赫爾曼先生,你負責帶領你的團隊,繼續優化‘穩健型’量産方案,我叫它‘盤石計劃’。埃裡克先生,你帶領你的團隊,攻關‘效率型’方案,我稱之為‘風暴計劃’。”
“最終,我們将根據兩個計劃的完成度和測試結果,來決定‘女娲’系列光刻機的最終形态。甚至,不排除未來會同時推出兩種不同型号的可能。”
陳昂的決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又顯得極為公允。他沒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給了雙方一個公平競争的舞台。
赫爾曼和埃裡克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不服輸的火焰。
“好!陳先生,你會看到,嚴謹的科學才是通往真理的唯一道路!”赫爾曼收起圖紙,轉身帶着他的團隊離開了會議室,步伐堅定有力。
“等着瞧吧,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麼叫速度與激情。”埃裡克則吹了個口哨,領着他的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會議室裡,隻剩下陳昂、梁衛國和一臉懵的孫建業。
“陳總,你這是”孫建業撓了撓頭,“玩真的啊?這得花多少錢?雙倍的研發投入啊!”
陳昂轉過身,臉上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孫哥,魚餌,可不能太寒酸了。否則,大魚是不會上鈎的。”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整個耶拿基地都陷入了一種瘋狂的“内卷”之中。
赫爾曼的“盤石計劃”團隊,幾乎是二十四小時連軸轉,他們将原型機的每一個部件都重新進行了力學分析和耐久性測試,圖紙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力求将任何潛在的風險都扼殺在搖籃裡。
而埃裡克的“風暴計劃”團隊,則更加瘋狂。實驗室裡永遠響着震耳欲聾的音樂,咖啡和能量飲料當水喝。他們不斷挑戰磁懸浮系統的功率極限,重寫控制算法,試圖在保證精度的前提下,将工作台的移動速度再壓榨出零點幾秒。
兩個團隊之間的競争,幾乎到了白熱化的程度。走廊裡相遇,連招呼都不打,隻是用眼角的餘光互相瞥一下,然後冷哼一聲,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