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名為“國之重器”的護身符，此刻，已然金光閃閃，堅不可摧。
當“龍芯一号”的咆哮徹底平息，試車台的鋼鐵巨門緩緩滑開時，一股混雜着煤油氣息和炙熱金屬味道的空氣撲面而來。控制室裡沸騰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門口，投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保持着平靜的年輕人。
陳昂沒有說話，隻是對着衆人微微颔首，然後側開身子，将身後的秦老完全顯露出來。
周志新和劉建軍等人臉上的狂喜瞬間收斂，化為一種混雜着敬畏與孺慕的激動。他們快步上前，想要說些什麼，嘴唇翕動，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千言萬語，最終都彙成了一句哽咽的“首長”。
秦老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他越過衆人，徑直走到陳昂身邊，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台靜卧在支架上，宛如藝術品的發動機。機體表面的金屬在燈光下反射着幽藍的微光，仿佛還殘留着剛才咆哮時的餘溫。
“好啊好！”秦老連說了兩個好字，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他轉過頭，看着陳昂，“小子，你又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驚喜。我本來以為，這輩子能看到咱們自己的飛機用上‘争氣’的發動機，就死而無憾了。沒想到，你直接給了我一顆‘定海神針’！”
老人家的比喻很貼切。渦扇六的目标是“争氣”，而眼前的“龍芯一号”，其恐怖的182噸推力，已經遠遠超出了“争氣”的範疇。這是鎮國之寶，是足以改變戰略格局的定海神針。
陳昂扶着秦老，輕聲說：“秦老，這隻是一個開始。我們的征途，應該是星辰大海。”
“星辰大海”秦老咀嚼着這四個字，渾濁的老眼裡爆發出驚人的神采。他重重地拍了拍陳昂的胳膊：“好一個星辰大海！我這把老骨頭，看來還能多撐幾年，就為了看你小子還能給我變出多少花樣來！”
當晚，耶拿基地的食堂裡，舉辦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慶功宴。沒有領導講話，沒有繁文缛節，隻有從國内空運過來的最好的茅台，和食堂大師傅們使出渾身解數做出的拿手好菜。
劉建軍喝高了，抱着一台發動機的1:10模型，又哭又笑，嘴裡不停地念叨着“飛起來了，飛起來了”。周志新稍微持重一些，但也是滿臉通紅，拉着幾個德國工程師，用半生不熟的英語和德語，手舞足蹈地講述着渦扇六項目幾起幾落的辛酸史，德國人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後也被這群東方人的執着所感染，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整個基地都沉浸在一種近乎癫狂的喜悅之中。這是屬于技術人員的、最純粹的狂歡。他們用幾十年的壓抑和汗水，釀造出了今夜這杯最香醇的美酒。
而在這片喧嚣之外，一間僻靜的會客室裡，氣氛卻截然不同。
除了陳昂和秦老，房間裡還多了三位不速之客。他們穿着一身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深藍色海軍軍裝，肩章上的金星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為首的是一位面容剛毅、兩鬓斑白的老将軍，他叫龍振國，是海軍裝備部的最高負責人。他身後的兩位，一位是戴着眼鏡、氣質儒雅的總工程師，另一位則是精幹利落的年輕參謀。
他們是乘坐專機，星夜兼程從國内趕來的。甚至在“龍芯一号”測試成功的消息傳回京城之前，他們就已經在路上了。
“陳總，久仰大名。”龍振國将軍的聲音洪亮，帶着軍人特有的爽利，但眉宇間卻藏着一絲難以掩飾的憂慮。他剛到基地，就被秦老直接帶到了這裡，連那台傳說中的發動機都還沒來得及親眼看上一看。
“龍将軍客氣了。”陳昂親自為他們沏上茶，“一路辛苦。”
雙方沒有過多的寒暄，秦老便開門見山：“老龍，我知道你為什麼來。你們那個‘081’項目，是不是又卡住了？”
“081項目”，是共和國第一艘國産航空母艦的工程代号。這是一個承載了太多期望，也背負了太多壓力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