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鵬!
聽到這個名字,葉凡的瞳孔倏地收縮,握着文件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還真是冤家路窄。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被下放到這個窮鄉僻壤,第一個要面對的難題,背後竟然站着那個讓他受盡屈辱的大舅子。
錢國棟一直在觀察着他的表情變化,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寒光,心中便已了然。
他知道柳家和葉凡的恩怨,這份文件,既是對葉凡的考驗,也是他遞給葉凡的一把刀。
“這件事,不好辦。”錢國棟繼續說道,“周宏發在縣裡關系網很深,馬衛國就是靠着他才當上這個副鎮長的。鎮裡每次想去檢查,都會提前有人通風報信。等執法隊過去,廠子早就停工灑水,做得比公園還幹淨。村民拿不出最直接的證據,我們也很被動。”
葉凡沉默了。
他低着頭,手指在那些村民的名字上緩緩劃過。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的不是複雜的官場關系網,而是那些被污染的河流,被粉塵籠罩的村莊,和那些在病痛中掙紮的村民。
這不就是一個巨大的、被感染的“傷口”嗎?
病竈,就是那個石料廠。
周圍的組織,就是那些被腐蝕的官員和關系網。
而那些村民,就是正在衰竭的“肌體細胞”。
他需要做的,不是去硬碰那些盤根錯雜的關系網,而是像一個高明的外科醫生一樣,精準地找到那根為腫瘤供血的“主血管”,然後一刀切斷。
許久,他擡起頭,眼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驚愕和憤怒,恢複了慣有的冷靜。
“書記,我想先去那個平安村看看。”
“一個人?”
“不,我需要一個幫手。”葉凡說,“一個懂我們這套‘語言’的幫手。”
當天下午,葉凡沒有通過鎮政府,而是以個人名義,給衛生院的李德海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李德海受寵若驚,一聽葉助理要“視察”衛生院的公共衛生工作,還要調閱平安村近五年的全部就診檔案,立刻拍着胸脯保證完成任務。
第二天一早,葉凡就騎着一輛從鎮政府後勤借來的二八大杠自行車,獨自一人前往平安村。
他沒穿幹部常穿的夾克,而是換上了一身從地攤上買的普通t恤和長褲,看起來就像個下鄉采風的大學生。
平安村離鎮上有十幾裡山路,越靠近村子,路上的灰塵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