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裡,最後一絲宗室的傲慢與不解也徹底熄滅了,隻剩下刻骨的仇恨和
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深淵般的絕望。
顧風靜靜地聽着,負手而立。搖曳的火光将他玄色龍袍上的暗金龍紋映照得如同活物,猙獰欲噬。
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那雙深潭般的眼眸裡,倒映着跳躍的火焰,冰冷地燃燒着。
當副宗正那帶着哭腔、嘶啞到變形的最後一個名字艱難地擠出喉嚨,如同垂死者最後的吐息,地牢裡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孩童壓抑到極緻的抽噎時,顧風終于有了動作。
他微微側首,甚至沒有再看地上那灘爛泥般的顧寰老王爺一眼,目光隻是淡漠地掃過那些跪伏在地、抖若篩糠的副宗正家眷,最後落在那名牢牢鉗制着副宗正兒子的不良人身上。
那不良人臉上橫肉緊繃,眼神兇戾如鷹隼,隻待一個命令。
“名字都記下了?”顧風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鐵塊砸在死寂的空氣裡,每一個字都帶着金屬的铿锵和不容置疑的寒意。
“禀陛下!”不良人首領立刻單膝跪地,聲音洪亮而肅殺,頭顱深深低下,
“所有叛逆姓名、官職,均已記錄在冊,無一遺漏!”
“很好。”顧風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火光的跳躍造成的錯覺。
他緩緩擡起右手,那動作帶着一種主宰生死的、令人窒息的威嚴。
玄色的廣袖滑落,露出一截蒼白卻蘊含着恐怖力量的手腕。
他那隻剛剛才掰斷一根手指的手,此刻卻幹淨得詭異,隻留下幾道淺淺的、幹涸的血痕。
食指輕輕向前一點,動作随意得如同驅趕一隻煩人的蚊蠅。
“拖下去。”
三個字,輕描淡寫,卻如同喪鐘轟鳴,敲碎了所有殘存的僥幸。
“不——!陛下饒命!饒命啊!!”
副宗正猛地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身體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像離水的魚一樣瘋狂彈動掙紮。
幾個如狼似虎的不良人早已撲上,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手臂、脖頸,粗暴地将他從冰冷的地面拖起。
他的官靴徒勞地蹬踹着濕滑的石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留下幾道絕望的拖痕。
“爹!爹——!”被他供出的兒子發出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哭喊,小小的身體被另一個不良人死死按在地上,臉緊貼着污穢,淚水混着泥土糊了滿臉。
顧風的目光,如同兩道冰錐,終于落回顧寰老王爺的身上。
那老朽的身體仍在無意識地抽搐着,額頭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血,糊住了他半張臉,也糊住了他那雙怨毒到極緻卻又空洞絕望的眼睛。
“老東西,”顧風的聲音低沉下去,帶着一種奇異的、近乎耳語的平靜,卻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膽寒。
他微微俯身,靠近郡王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送入對方耳中,也送入這死牢裡每一個瑟瑟發抖的靈魂深處: